沈家兄妹再度登上马车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天空中繁星闪烁,宛如璀璨的宝石。
与来时不同的是,由一车一马变为两车两马,显得更加热闹。
沈成安感叹道:“好好的游玩,居然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沈昭微微一笑,说道:“人这辈子充满变数,大概唯一不变的就是充满意外的生活吧。”
崔颢骑着马在马车侧面缓缓前行,抬头望着头顶的明月,也感慨道:“也许不确定才是生活的真相,好在我们有朋友倾诉,有亲人陪伴,还有爱人可以携手。”
沈成安立刻伸出脑袋纠正:“臭不要脸,你现在哪来的爱人?”
崔颢故意卖关子,侧头看向车内,笑着说:“怎么没有,远在天边,近在......车里。”
沈成安立刻扬声大喊:“气死我了!阿昭,赶紧把我的三尺大刀拿来,今天我就直接让他魂归天边。”
沈昭看着自家哥哥气急败坏的模样,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沈成安原本还气得鼓腮帮子,但见妹妹开怀大笑,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眼中闪烁着宠溺的光芒。
崔少卿听到他们说笑,掀起车帘向外张望。
叶晟注意到他的举动,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大声说道:“是啊,人生就是变化无常,有人无忧无虑,有人忙着赶路,有人檐下躲雨,有人......”他故意拉长声音,接着说道:“永远留在过去。”
崔少卿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深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愤怒地撂下车帘,重重地坐回到马车里。
秋娘见崔少卿脸色阴沉,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轻轻偎在他身边,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少卿,我真羡慕沈昭,她有位高权重的父亲,还有疼爱她的哥哥,以后还会有体贴的夫婿,而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眶泛起了泪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轻轻吐出:“只有你。”
崔少卿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怜惜之情,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柔声说道:“对,你还有我。”
秋娘听了这话,眼中充满了感动,靠在崔少卿的怀里,默默点头。
崔少卿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再次喃喃自语道:“你还有我。”
这句话似乎是说给秋娘听,又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秋娘缩在他怀里,嘴角慢慢上扬,温柔的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秋娘何其有幸,能够遇见你。”
崔少卿却突然感到一阵茫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他们相遇真的是有幸吗?
他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遭到全家人的强烈反对,秋娘也因他失去至亲。
相识不过短短数月,却仿佛已经过了半辈子。
这段感情一开始确实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慢慢却变成了“浮生若梦,不知为欢几何”,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欢喜多一些,还是遗憾更多一些。
崔少卿靠在马车的车壁上,缓缓闭上双眼,只觉得这条道路无比漫长,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秋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
崔少卿喜欢善解人意的女子,这个时候她本就不必多言。
马车缓缓驶出城皇大街,崔颢突然敲了敲车窗。
沈成安心道这人怎么还没完了,不耐烦地掀起帘子,问道:“什么事?”
崔颢指向前面,“前面那个姑娘好像是言小姐。”
沈成安定睛一看,还真是言兰蕊。
她对面站着一个人,正是翰林院庶吉士吴谦。
沈成安叫停了马车,问妹妹:“阿昭,你要不要跟言小姐打个招呼?”
沈昭闻言立刻下车,抬眼就看到一身红衣的言兰蕊。
言兰蕊也认出沈家的马车,不耐地向吴谦挥了挥手,转头就朝马车走去。
吴谦赶紧快走两步,追上了她,压低声音说道:“言小姐,我不过是提了个建议,你若不同意可以跟我说,别急着走啊!”
言兰蕊华衣裹身,在黑夜里犹如烈火中的凤凰,耀眼又漂亮。
她停下脚步,不悦地看着他,厉声说道:“我和你无话可说!我现在就要回府!”
吴谦知道自己得罪了她,脸上迅速堆起讨好的笑容,忙道:“我既然把你带出来,自然也得安全地将送你回去,否则如何同言掌院交代?”
“不必了。”言兰蕊冷着一张脸,指向沈昭说道:“她是沈尚书嫡女,她会送我回府。况且我的丫鬟也在此处,吴公子无需担忧。”
沈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绝不能让好友丢了面子,立即附和道:“我与言小姐相识已久,这位公子大可放心,我定会送她回府。”
言罢,言兰蕊就拉着沈昭登了上身后的马车,整张脸都因愤怒而涨得通红。
沈成安好奇地探过头来,问道:“这是怎么了?蛤蟆都没你气多。”
沈昭忍不住戳了哥哥一下,示意他不要火上浇油。
她从车内小几上拿起一盏茶,递到言兰蕊面前,温柔地劝说:“先喝口茶顺顺气。”
言兰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话匣子就彻底打开了。
“我爹娘这段时间一直给我相看人家,父亲说翰林院的庶吉士吴谦虽然家境贫寒,但学问不错,为人也温和。父亲还说我性子野,他和我正好互补,可以相看试试,于是娘就让他陪我出来走走。”
沈成安立刻笑出声,调侃道:“言伯父这法子可不对呀,你性子野,就得找个更野的,否则怎么可能压得住你?”
“哥!”沈昭不满地瞪了哥哥一眼,示意他别再气言兰蕊。
言兰蕊对沈成安的调侃已经习以为常,并没在意,继续说道:“那吴谦当着我爹娘的面好一顿承诺,说得天花乱坠,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全心全意待我,将我捧在手心里。可是,我们刚出来不久,他就跟我说,他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弟弟和妹妹,待我嫁进吴家以后,不仅要侍奉婆母,还要帮衬小姑子和小叔子,万不能耍大小姐脾气。”
沈成安再次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真好笑,说要将你捧在手心,却捧了颗孝心给你,偏你还挑不出来错。”
沈昭顿时明白好友气什么了。
女子嫁人,侍奉夫婿双亲,晨昏定省,本是孝道。
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出嫁自有丰厚的嫁妆,衣食住行都有下人打理。
婆婆轻易不会故意刁难儿媳,如果传扬出去,反而会被他人笑话。
但寻常人家可不是这样,做妻子的总是很操劳。
她搓了搓言兰蕊有些发凉的手,劝慰道:“赶紧把不开心的事忘掉,我们一起去放烟花吧!”
听到烟花,原本还一脸怒气的言兰蕊突然展颜一笑,调皮地向沈昭眨眨眼,“是不是你家三叔用烟花哄你开心,给你过生辰啊?”
沈昭闻言,脸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轻轻推了推言兰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毕竟隔墙有耳。
两个女孩不大一会就说笑起来,浑然忘了刚才的烦心事。
沈成安暗叹,女人的脾气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屁大会儿功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