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的几张宣纸上都被梅蕊一笔一划的写满了字,她一遍遍的写着朝廷给老贼王桂上的谥号——忠献,忠献。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梅蕊的手臂已经麻木的不能动弹,她望着自己用王桂所创的字体写下的满纸忠献,只觉得无比荒唐,无比讽刺。
满腔报国情,一寸山河一寸血的忠臣良将却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卖国苟安的奸佞却神剧搞完,寿终正寝,死后不光被封王,还得了忠献这样一个谥号。大燕朝立国百余年,得忠献谥号的文臣也就那么几位,辅佐太祖,太宗皇帝成就帝业,历经两朝的赵则平。还有为相十年,历经三朝,曾辅佐仁宗皇帝成就盛世繁华的韩稚圭等。
此刻梅蕊由衷的替父亲,替为死在抗击北蛮浴血沙场,无能生还的将士们感到深深的不值。
她耳边不停回荡自己将要逃出木家庄时,祖母最后的告诫:“若他日你有幸生得男儿,切不可让他习武,让他好好读书。”
梅蕊面对着满纸荒唐言,她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心口开始翻江倒海,紧接着哇的一口血喷溅而出,喷薄的鲜血飞溅到了桌上写满忠献二字的宣纸之上。
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侍立在旁的茉莉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梅蕊已经开始吐第二口血。
“海棠,快叫红药姐姐来,娘子吐血了,快啊。”茉莉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意。
茉莉把梅蕊紧紧抱在怀里再三的呼唤:“娘子,您这是怎地了?别吓唬奴婢啊,娘子——”
红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梅蕊身边。
红药先塞了一颗止血药丸给梅蕊,然后才给她切脉。
正在处理公务的宋嘉佑听闻梅蕊突然吐血了,他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公务,风也似得冲出了书房,书房里几位东宫官员面面相觑。他们在这位年轻储君身边当差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年轻储君如此情绪化呢,看来这位突然吐血的梅良媛在太子心中分量不轻啊。
很快梅蕊吐血的消息就在东宫各处传开了。
胡佩瑶撇撇嘴:“还真是个病秧子啊,这么年轻就吐血,看来活不长啊。”
书香悄声道:“活不长才好啊,娘子也少一个对手。”
沉香瞪了书香一眼:“你懂什么?太子殿下怎可能就这么几个女人呢?梅良媛有个好歹对咱们娘子未必是好事啊,再来几个年轻的,身子骨好的才真是麻烦呢。”
胡佩瑶赞同沉香所言:“可不是么,我虽瞧不上梅蕊那病秧子,但她生不了孩子,还是商女出身,她得宠总比苏沁,刘瑞英得宠更好。太子妃正是意识到梅蕊的妙,故而才主动笼络她。”
禁足一阵子后胡佩瑶虽然还有些骄纵,暴躁,但是在遇到问题时明显比过去看的长远透彻了很多。
太子妃在听闻梅蕊突然吐血后微一皱眉:“好端端的怎就吐血了呢?真是不中用啊。”
正在给太子妃捏肩的白露小声道:“若梅良媛是个身子骨好的,太子妃您用着也不安心不是吗?奴婢可听说胡良娣悄悄吃坐胎药了,李娘子不能侍寝,刘娘子禁足了。孙,白二位娘子太子又不稀罕。而今能侍寝的除了太子妃您之外也就胡,梅二位娘子了。”
太子妃微眯起眼睛思忖片刻才道:“梅蕊吐血还真不是好事儿呢,我记得库房有尚好的阿胶跟雪燕取一些让白薇送去落梅居。”
太子妃微微叹了口气:“胡佩瑶已经有长孙了,最好别再生了。”
宋嘉佑赶来落梅居时梅蕊已经躺下了,红药也已经把药方写好了,薄荷正拿着方子去抓药准备煎药。
“红药,梅儿如何?”宋嘉佑语气沉沉的问。
红药恭敬正色道:“回殿下,梅娘子不过是急火攻心导致吐血,只要再无旁的事刺激娘子,吃两顿药也就无碍了。”
桌上写满忠献二字的宣纸还没来得及收,看到梅蕊吐在宣纸上的血,宋嘉佑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剑眉也已拧起。
沉默须臾,宋嘉佑才开口吩咐海棠:“把你家娘子才写过的几页纸都烧了。”
吩咐完海棠做事,宋嘉佑便到了卧房探望梅蕊。
宋嘉佑把帐幔轻轻卷起,他坐在床沿上温柔凝视着因为吐血变得面色苍白的小女人,小心翼翼的问:“还难受吗?”
梅蕊有气无力道:“心口不舒坦。”
“帮你揉揉。”宋嘉佑把宽大温热的掌心轻轻放在梅蕊胸口,“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梅儿最难过的时候都挺过来了不是么?”
“我懂,可我就是心里憋屈。宋嘉佑,你永远不会明白的,你永远不会。”梅蕊痛苦的闭上眼睛,晶莹温热的泪滴顺着闭眼的缝隙里挣扎,流淌。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苏木不合时宜的声音:“殿下,秋红轩那边送来消息,二殿下不舒服,苏娘子请您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