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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高人现一怪一正竹屋内惊闻阴毒

竹森重重青,风色飒飒影。

翠绿竹林之中,四道人影遥遥相对,对峙互瞪。

这边,文京墨一脸骇色坐地,尸天清僵立嘴角溢血,郝瑟表情狰狞发根乱炸,总体来说,皆处于惊崩边缘。

而在三人对面,一身缥缈华丽妃色宫装纱裙的壮硕怪大叔直勾勾看着三人,双手捧颊,一脸激动:“人妖?这个称呼人家倒是第一次听到,什么意思?莫不是——妖媚之人?”

妖媚?!

三人脸皮同时一抖。

“呐呐,跟人家说说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说着,怪大叔手腕一转,倏然向郝瑟抓去。

仙人板板啊!

郝瑟头皮一麻,扑通一屁股坐地。

一只蜡手瞬时探出,啪一下将那怪大叔的手格挡至一边。

尸天清黑衣如夜,直直挡在郝瑟面前,一双眸子如冰霜淬过,冷冷瞪着眼前的怪人。

怪大叔双眉上扬,闪闪眸光在尸天清身上打了个转,露齿一笑,妃色纱裙猝飘扬舞而起,身形一闪,竟是瞬间就到了尸天清身后,二次向郝瑟抓去。

尸天清面色一寒,旋身飞踢,狠踹怪大叔后背。

岂料那一抹妃色身影倏然拔高,恍若一道惊鸿翻飞越过尸天清的头顶,飘飘落地。

这一起一落不过是瞬息之间,尸天清甚至还保持着出脚的姿势来不及收招。

双双坐地的文京墨和郝瑟早已呆傻。

尸天清面色微沉,收腿、转身,笔直身姿紧绷如弓弦,眸寒如霜,冷射眼前之人。

怪大叔皱眉看着尸天清,络腮胡子一动,嘴巴噘起,微抖宽大长袖,一脸埋怨:“你这人好生无礼,把人家的新裙子都弄脏了!”

救命啊!

文京墨和郝瑟不可抑制全身一寒。

尸天清眼角乱抖,慢慢攥紧手指。

岂料就在此时,怪大叔眸光闪变,身形顺动,化作一团流光霞彩,向尸天清罩了下去。

掌风激发,飞袖涌动,在竹林中掀起一阵龙卷。

尸天清面色大变,黑衣若一道疾风急掠向后,身形已是极快。

岂料那怪人却是更快,妃色衣裙层层叠叠翻涌,犹如裂云霞鸿穿透云雾,向尸天清追袭而去。

霎时间,竹叶狂舞,绿影狂摇。

一黑一妃,两道身影在竹林之间腾挪飞转,赤手空拳搏成一团,身形之猛,出拳之迅,简直是匪夷所思。

一旁观战的郝瑟和文京墨甚至根本看不清二人出招,只能模糊追踪两团飞影在竹林间旋舞。

突然,半空中的黑影骤然一滞,毫无预兆凌空坠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竟是尸天清!

“尸兄!”郝瑟和文京墨失声大叫,连滚带爬急冲至尸天清身边,定眼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尸天清静卧地面,双目紧闭,面色黄中带青,嘴角断续溢出血浆,呼吸几乎微不可闻。

“尸、尸兄……”

郝瑟全身狂抖,文京墨满目惊惧,二人皆是脑中一片空白,呆傻原地。

“啊呀,糟了糟了,这小家伙别是要挂了吧!”身后传来怪大叔一惊一乍的叫声。

郝瑟三白眼一瞪,文京墨鹿眼一眯,双双扭头瞪向那怪人。

怪大叔倒退一步,双手掩口,双眼瞪得滴溜溜圆,一脸无辜:“不关人家的事啊……人家只是看这小家伙功夫好,想一起耍一耍嘛……”

“老子跟你拼了!”郝瑟豁然大喝一声,猛向怪人冲了过去。

“哎呦呦,小心哇!”怪大叔口中哇哇乱叫,蒲扇般的手掌一把推住郝瑟脑门,优美一个旋身,竟是将郝瑟甩出三丈之外,呱唧一下摔成了五体投地式。

“郝瑟!”文京墨鹿眼泛狠,再冲而上。

可还没冲到怪人身侧,就见怪大叔手臂一挥,宛若漫不经心拂去妃色云袖上灰尘,文京墨整个人就斜斜飞了出去,怀中的烤鱼滑出衣襟,洒落一地。

啃了满嘴泥的郝瑟淬出一口唾沫,猛一爬起身,提声大喝:“先人板板,有本事和老子……”

话刚说了一半,哑然而止。

刚刚还僵躺在地的尸天清竟是坐了起来,依然是双眼紧闭,面色青黄,可头顶却冒出了缕缕白烟。

而在尸天清身后,竟是那个怪大叔盘膝而坐。

此时,他正以双掌抵住尸天清后背,双目微闭,面色沉凝,妃色衣袂无风飘动,仿若霞云掠空。

从小到大鉴赏过无数武侠修仙小说的郝瑟立时反应过来——

这怪大叔居然是在给尸天清运功疗伤。

郝瑟和文京墨对视一眼,双双屏息垫脚上前,定望运功的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少顷,尸天清头顶青烟渐渐散去,喉结一动,喷出一口黑血,身一软倒在了一边。

郝瑟二人忙一边一个扶起了尸天清,连连呼唤。

“尸兄!尸兄!”

尸天清眼睫轻颤,慢慢睁开双眼,眸光迷茫。

“尸兄,你到底是怎么了啊?!”郝瑟声音哽咽。

尸天清眉头轻蹙,手臂向上抬了抬,又无力垂下,胸口起伏,轻音出声:“阿瑟莫急,天清只是……有些累了……稍事歇息便好……”

“啊呀,小家伙你别在这骗人啦!你分明是被人中了蛊!如今还能有一口气在,简直就是奇迹啦!”三人身后传来含糊不清的嗓音。

郝瑟、文京墨悚然一惊,同时回头,立时四眼圆绷。

就在三人身后几步之外,那怪大叔一副大家闺秀的优雅姿态坐在草地之上,双手以兰花状捏着一条烤鱼,啃得很是欢畅。

而在他身旁,还有一堆鱼骨头,显然是刚啃出来的。

“你刚刚说什么?!”文京墨惊喝。

“你丫的在吃什么?!”郝瑟怒吼。

“啊嘞?这烤鱼是人家从地上捡的……”怪大叔一脸委屈噘嘴道。

“这是尸兄的烤鱼!”郝瑟一个猛子冲上前,气势汹汹将最后一条烤鱼抢了回去。

怪大叔立时露出如丧考妣的模样。

文京墨扶着尸天清坐稳,转目定定瞪着那怪大叔,凝下容色,抱拳道:“这位……前辈,您刚刚说,什么蛊?”

怪大叔噘嘴,双眉下撇,可怜兮兮瞪着郝瑟怀里的烤鱼。

文京墨眉头一紧,鹿眼一扫郝瑟。

郝瑟眼皮抖了抖,一脸不情愿把烤鱼送了回去,嘴里还嘀咕道:“这可是我们好几天的口粮……”

可惜那怪大叔就好像没听到一般,一把抢过烤鱼,三下五除二就吃了个精光。

“前辈!”文京墨拔高嗓门,“你刚刚说,什么蛊?!”

那怪大叔用舌尖扫了一圈鱼骨头,仍是一脸意犹未尽,最后竟把整条鱼骨塞到嘴里吞下,翘起兰花指,舔了舔指尖,打了个饱嗝道:“还用说吗?黄面如蜡,内力尽失,精血耗丧,一看就是中了殇魂蛊啊!”

“殇魂蛊!”

此言一出,郝瑟和文京墨不禁满面惊疑,尸天清也是一脸诧异。

“怎么,没听说过?”怪大叔甩出一张妃色丝帕小心翼翼擦着络腮胡上的鱼肉渣,“也是,这殇魂蛊早已失传,如今江湖上能知道它的人恐怕都死绝了……”

“前辈,这殇魂蛊可有解?”郝瑟和文京墨同声焦急问道。

怪大叔闻了闻手上烤鱼味儿,吞咽口水,一脸期待望过来:“烤鱼还有吗?”

文京墨和郝瑟对视一眼。

文京墨:这货肯定知道解蛊的办法!

郝瑟:这是个吃货!

目光相撞的一瞬,郝瑟似乎感到了与文京墨一瞬间的心意相通。

“不瞒前辈,这烤鱼怕是没有了。”文京墨道。

“啊?”怪大叔一脸失望。

“但是,做烤鱼的人还在。”郝瑟补上一句。

“真的,是哪位高人?”怪大叔一脸欣喜。

二人同时将目光移向了身后的尸天清。

尸天清面色青黄,捂胸闷咳,发觉二人视线,不觉抬眼回望,微微蹙眉,略显不解。

“你们说是这个小家伙做的烤鱼?”怪大叔一愣,随即连连摇手,一脸幽怨,“你们两个坏人,竟然骗我!这小家伙身怀剑气,虎口有老茧,筋骨奇特,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是个厨子?”

说到这,怪大叔猛一扭脸,双臂环胸,头颈高扬,鼻腔哼音:“哼!人家才不会为了一个素未谋面只会打架的莽夫去求人呢!”

文京墨眼角抽抖,郝瑟嘴角抖抽,二人对视一眼。

文京墨:这货果然知道解蛊的办法!

郝瑟:这货吃软不吃硬!

一双眸光交汇:文狐狸(郝瑟),上大招!

二人双目一闪,虎视眈眈瞪向怪大叔。

“你、你们想怎样?”怪大叔急忙用双手遮住胸肌暴突胸毛遍布的胸口,一脸惊惧瞪着二人,“人家可是良家子,你们不能看人家姿色倾城,就、就……人家宁死不从!”

“尸兄啊!”郝瑟突然高嚎一声,眼睛鼻子一耷拉,掐住尸天清的左胳膊吼了起来,“想不到尸兄如此一个震天动地惊心动魄惊世骇俗天下第一的绝世厨神竟遭此大难,以后天下人都再也吃不到尸兄你的绝顶厨艺,真是天地同悲黯然*老泪纵横啊!”

一席话喊罢,怪大叔惊呆,石天清呆惊。

怎么样?老子这演技是不是已经登峰造极?

郝瑟向文京墨瞥去一个得意眼神。

谁料另一边的文京墨忽然眼圈一红,以袖掩面,竟悲恸长哭起来:“想不到一代厨神就此陨落在小人诡计之下,名动天下的一千零八道饕餮之宴也就此绝迹江湖,小生此生再也吃不到尸兄所做的菜,活在人世还有何意义?罢罢罢!小生就与尸兄一起去了吧!”

说着,就伏地大哭起来,纤瘦肩膀颤抖不止,哭声嘤嘤,凄凄切切,悲悲惨惨,令人心生怜惜。

尸天清目光僵直,一帧一帧转向郝瑟。

郝瑟眼角抽动。

卧槽!老子不能认输!

想着,郝瑟一掐大腿,眼泪奔涌而出,扑通一声趴地,扯着嗓门嚎哭:“啊啊啊,我也去死一死算了啊啊啊!”

二人就这般趴地大哭小叫起来。

尸天清愣愣坐在纷飞竹叶中,面无表情将目光投向对面怪大叔。

怪大叔早已全身石化,眼珠子转向这边的郝瑟,又转向那边的文京墨,最后将目光投向尸天清,瘪嘴:“这小家伙真是个厨神?”

郝瑟、文京墨同时抬头,认真点头。

尸天清僵硬中。

“真、真有一千零八道菜的饕餮盛宴?”

双人狠狠点头。

尸天清持续僵硬中。

怪大叔垂头,粗壮手指开始撕扯手帕,满面心理斗争,半晌,才慢慢抬头,一脸幽怨看着三人:“我只是听说过这殇魂蛊,并不会解……”

郝瑟和文京墨对视一眼,吸了口气,开始准备第二拨嚎哭。

“别哭了别哭了嘛!”怪大叔连忙摆手,“哭得人家心都乱了!我不会解,可是有人能解——”

文京墨眸光一亮:“何人?!”

郝瑟死鱼眼一竖:“在哪?!”

尸天清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向身侧的二人,眸光颤动。

“只是那人脾气又臭又硬,更不爱见外人,愿不愿帮你们,唯有看天意……”怪大叔瞅着三人道。

“我等愿勉力一试!”文京起身。

“刀山火海也要一闯!”郝瑟挽袖子。

怪大叔将目光投向尸天清:“若是、若是他愿意救你,你好了之后,定要将那一千零八道饕餮盛宴做给我尝一尝啊!”

尸天清以手撑住膝盖,慢慢站起身,暗吸一口气:“好。”

怪大叔立即扯开嘴乐了起来,一扭腰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裙:“别叫人家前辈啦,人家叫霞儿,流霞如火的霞儿!”

说完,就用帕子不好意思遮住满是大胡子的半张脸,用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深情款款看着三人。

那表情、那眼神,那姿势,分明是一个含羞的少女,但是配上这长相和体型……

文京墨额角爆出青筋,强忍;

郝瑟眼皮狂跳,强忍;

尸天清轻吁一口气,抱拳恭敬道:“霞儿前辈。”

“嗯!”怪大叔霞儿兴高采烈应了一声,将手帕揣回袖子,娉婷迈步向竹林深处走去,“来来来,跟着霞儿走,莫要迷路啦!”

三人长吁一口气,文京墨和郝瑟扶住尸天清,迈步前行。

绿竹千竿,抽稍挺节,和烟滴露,冉冉凌云。

在竹林中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竹林渐稀,逐被一片树林所替,行在其中,密叶如盖,绿藤挂云,鸟歌隐隐,透心清凉,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到了树林尽头,显出一片赤红色的山崖,崖壁平整如镜,藤蔓依石曼长,藤花紫蒙,若宝石点缀其上。

就在这藤蔓石壁之上,却出现了一所竹屋。

那竹屋盖得很是精致,每一根竹子似乎都是精挑细选过一般,粗细一般,色泽相同,碧绿如玉,竹屋前方,以竹建了一处露台,悬地三尺,旁围绿栅,露台上摆了一张藤椅和一张滕桌;竹屋后半,却陷入山崖一处洞窟,边缘处与洞窟衔接的□□无缝,一眼看去,就如同这竹屋是从这崖洞中生出来一般。

怪大叔霞儿停在这竹屋露台之前,整了整衣带,回首对三人嘱咐道:“这竹屋主人是个怪人,你们三个见了他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否则惹恼了他可就不妙了。”

三人齐齐点头。

怪大叔点了点头,转身提裙上前,开始敲门。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站在后侧,对视一眼。

“能被此人评价为怪人,该是何等模样?不会也是这般穿戴……总不能更惊悚吧……”文京墨抽着脸皮道。

尸天清眉峰紧蹙,容色镇静,但若要细看,不难发觉一双眼皮在隐隐乱跳。

“呵呵,老子现在是百毒不侵生冷不忌了,就算这屋里跳出一个裸男果奔老子也不绝会眨一下眼皮!”郝瑟一脸看破红尘的姿态道。

身侧两个男性生物猛然扭头看向郝瑟,表情皆有些怪异。

就在三人推测之际,那边的霞儿敲门敲了半晌也毫无作用,不禁有些恼怒,挽起两道水袖,露出粗壮胳膊,开始砸门:

“小图图,你若再不出来,霞儿可就不客气了啦!”

小兔兔?!

三人同时嘴角一抽。

砸门果然有效果,不多时,就见紧闭的竹屋大门吱呀一声,慢慢开启,从中走出了一人。

三人六目立时屏息定望,可这一看,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一袭墨灰程子衣,簌簌坠地,袖口绣素莲瓣,腰配碧玉环佩,头戴四方平定巾,帽下发丝漆黑如墨,一丝不乱;往脸上看,国字脸,肤白皙,面无须,双眉平淡如水墨晕开,鼻高如悬胆,嘴薄微下瞥,眉心额头隐有细纹;眉下一双睡凤眼,似睁似闭,其中眸子黑白分明,内蕴精光。

整个人看上去有三词可表:气韵不凡,老气横秋,一丝不苟。

总之是一百一的正常。

“不是裸男啊……”

郝瑟一脸遗憾嘀咕了一句,立时换来文京墨和尸天清的怒视。

竹屋主人站定身形,眸光一扫,视线便定在了怪大叔身上,沉声道:“游八极,你又来作甚?!”

游吧唧?谁?

郝瑟眨眼。

“小图图,叫人家霞儿啦!”怪大叔一脸不满跺脚道。

竹屋主人眉梢轻轻一动:“游八极,你若再乱叫,孟某就把你剁了做花肥。”

“哼,反正你打不过霞儿,霞儿不怕的啦!”怪大叔一脸有恃无恐。

“那就烧了你的衣服。”竹屋主人冷淡道。

“孟羲,你简直就是、就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简直就是禽兽!太过分了啦!”怪大叔立时火了,跳脚大骂。

“禽兽也强过你这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家伙!”

“啊啊啊,霞儿哪里不男不女了,霞儿是最美貌的男子!”

“哼!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三人僵站原地,愣愣看着这两个大叔级的人物在眼前撕架,满头黑线。

最终还是文京墨忍不下了,咳嗽一声,刷存在感。

二人吵架声音一顿,竹屋主人目光转向三人,嘴角一动:“游八极,这是你带来的?”

“猜错了啦,他们是自己来的啦!”被称为游八极的怪大叔一脸得意,“而且是从密道来的。”

“密道?”竹屋主人眼中精光一闪,“哪个密道?”

“他们出现在竹林里,身上有水汽,还有寒气,你说是那个密道?”怪大叔游八极头颈高扬问道。

竹屋主人神色渐沉,长叹了一口气。

“如何?”游八极问道。

竹屋主人目光扫了三人一圈,转身回屋:“让他们进来。”

“太好啦!”游八极欢呼一声,提起裙子,摇着健壮的身躯率先冲进了竹屋。

郝瑟等三人对视一眼,也一同走了进去。

竹屋之内,地面光洁,一尘不染,摆设更是简单,最内侧有两张竹椅,摆在一张竹桌两侧,上面放了一套白瓷茶具;而在竹桌对面,摆了竹凳,不多不少,正好三架。

所有家具摆设虽然简陋,但不知为何,就透出一种别致清雅之韵味。

文京墨扫了一圈,率先坐在最右侧,郝瑟和尸天清也各挑了一个凳子落座。

游八极姿态优雅坐在左侧竹椅上,端着一个白瓷茶碗品茶,时不时瞄对面三人一眼。

竹屋主人则是端坐如钟,一动不动盯着郝瑟三人。

那目光就如同扫描仪一般,一寸一寸在人脸皮上挪动,射得脸皮生疼。

就在郝瑟快撑不住的时候,竹屋主人突然说话了。

“在下姓孟名羲,号负图子。”

嗯?

三人同时一愣。

又见那自称孟羲的竹屋主人目光一瞥旁边的怪大叔,继续道:“此人名为游八极。”

“号流霞,流霞如火,叫人家霞儿啦!”怪大叔游八极连忙补言道。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

郝瑟:啥子情况,这一上来就自我介绍?

文京墨: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尸天清:……

孟羲看着三人表情,轻叹一口气:“果然,你们并未听过我二人的名号。”

诶?听这意思?莫不是你俩很有名?

卧槽!该不会真让老子说中了,真遇到隐士高人了吧!

郝瑟一脸激动看向旁边二人。

而身侧的二人,却是一脸凝重瞪着孟羲。

诶?

郝瑟顺着二人目光回望,这才发现了不妥之处。

那孟羲在看向三人的同时,拇指指尖一直不停在另外四指指节处滑动,看那动作,很像是——掐指一算?

难道此人是个能算命会预知的高人?

就像要印证郝瑟的推断一般,孟羲喃喃出声道:“自东而来,水祸相伴,血中重生……”

这三句一出,郝瑟立时就惊了。

乐安县貌似就在东边啊!水祸,血中……卧槽,当真是个会算命的高人!

下一刻,就见孟羲目光豁然射向文京墨,定声道:“你为何名?!”

文京墨身形一颤,粉唇抿了抿,吐声道:“文京墨……”

孟羲眉头一蹙:“初名为何?”

文京墨神色一震,顿了顿:“千竹……”

孟羲又沉下眼眸,掐指快算,幽幽道:“山林狐兽,营碌一生……慢着……不对不对,命格主星已改,应是……浴血重生,鲲鹏展翅……怪、怪……”

文京墨鹿眼睁圆,扫了一眼郝瑟和尸天清。

郝瑟和尸天清二人也是一脸惊异之色。

孟羲皱了皱眉,又抬头看向尸天清:“你为何名?”

尸天清抱拳:“尸天清。”

孟羲眉头更紧,掐指算了两下,又抬头,眸光在尸天清面容上一扫:“你原名为何?”

尸天清眸光一沉,沉默一瞬,回答:“尹天清。”

“尹天清……”孟羲指下掐算更快,可这次,却是比算文京墨用的时间足足长了两倍,半晌才慢慢摇头道,“天煞孤星,无亲无缘,不对!你应该早就死了!”

“噗!死了?”一旁的游八极喷出一口茶,一脸嫌弃道,“小图图,你该不会是太久没算命,生疏了吧!”

孟羲却是没空听游八极叨叨,豁然起身走到尸天清身前,一双睡凤眼豁睁,死死盯着尸天清面容。

看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要在尸天清脸上咬一口。

忽然,孟羲眸光一闪,直起身,又是一阵闷头掐算:“尸天清……对,是尸天清……皎月破云,苍龙出海,一飞冲天,九天仙贤……怎么可能……天下竟有这种命数?怎么可能?!”

孟羲足下乱走,好似热锅蚂蚁一般在屋内乱转起来。

郝瑟三人面面相觑,游八极更是一脸惊讶,忙上前拽住乱转的孟羲:“小图图,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魔怔了吧?”

孟羲却是一把甩开游八极,豁然转身,逼到了郝瑟面前。

“你是谁?”

“诶?我?”郝瑟一脸惊诧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是谁?!”孟羲几乎贴在郝瑟的鼻子上。

尸天清神色一沉,就要去拉孟羲,却被文京墨拦住,朝着尸天清轻轻摇头。

尸天清吸了口气,慢慢落座,一脸戒备瞪着孟羲。

郝瑟往后窜了窜,咽了咽口水:“我叫——郝瑟。”

“郝瑟……”孟羲皱眉。

“好色!”游八极迅速倒退一步,拢了拢衣襟。

孟羲迅速掐算,可算了半晌,面色却渐渐泛白,又举起左手,双手同算,边算边问:“生辰八字?”

“呃……这个……”郝瑟挠头,“忘了……”

喂喂,老子的出生年月说出来吓死你们啊!

孟羲眸光一闪,迈步绕着郝瑟转了一圈,顿了顿,又反方向转了一圈:“手掌给我!”

郝瑟连忙递上双手。

孟羲在郝瑟手掌上一扫,双眼渐渐绷圆,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尸天清和文京墨一瞬,又将目光转回郝瑟,良久,才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啥子情况?这算命的高人一副玄玄乎乎的模样,莫不是老子命不久矣?!

郝瑟立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小图图,你算了半天,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命格啊?”游八极一脸好奇道。

孟羲吸了口气:“孟某算不出来。”

“诶?!”游八极立时就惊了,“你不是号称百年来第一神算子吗,居然算不出来?”

孟羲瞪了一眼游八极:“孟某只能算出八个字。”

“哪、哪八字?”郝瑟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孟羲睡凤眼转向郝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乱闪,一字一顿道:“天人临世,逆天改命。”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立时大惊失色。

“天人?!”游八极嘴巴张得好似塞了一个西瓜,“天人也好色?哎呦,这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文京墨两眼暴突,慢慢站起身,一副见到天地毁灭的诡异表情。

郝瑟自己更是脑中轰鸣作响,惊得不清。

天人?逆天?!

我去!这不会是暗指老子未来人的身份吧!

可是老子自从来到大明朝,一直挺遵纪守法的啊,没做什么逆天的事儿啊!

若真要算的话……难道是因为老子提供了做臭豆腐的创意?

嘿嘿,不管咋说,老子这命格听起来可太牛了!果然符合老子光芒万丈的设定!

“砰!”突然一声巨响,将众人惊回神。

众人目光一转,但见尸天清直身而立,身后竹凳倒在地上,苍黄面容之上,一双眸子沉黑如深渊,一动不动盯着郝瑟,嘴角却是渐渐溢出血丝。

“尸兄!”

郝瑟和文京墨立时把什么天人命运给抛到了脑后,迅速上前扶住了尸天清。

尸天清一把攥住郝瑟手腕,眉头紧蹙,眸光悲凉,微微摇头,嘴角的血色也是越涌越多。

“哎呦!小图图,你看你乱说一气装神弄鬼的,把这小家伙都吓吐血了,赶紧救人啦!”游八极在一旁跳脚道。

孟羲定定看了郝瑟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尸天清身上,眉头轻轻一动:“大惊小怪的喊什么,区区一个殇魂蛊,还难不住我负图子。”

此言一出,郝瑟和文京墨立时大喜。

“前辈,您的意思是,尸兄有救?”郝瑟两眼放光。

“只要没死,自然有救。”孟羲走到尸天清身侧,将郝瑟和文京墨都拨到一边,探手提起尸天清的手腕,以手指捏住脉门片刻,神色一沉:“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啥子意思?”郝瑟急问。

“对啊,小图图你别总是说话留个尾巴,好急人哟!”游八极在一旁扭动身躯。

孟羲眉头一抽,松开尸天清脉门,扫了一圈众人,慢声道:“这小子中的殇魂蛊,是百年来天下最阴狠毒辣之毒蛊。”

“最阴狠毒辣……”郝瑟咽了咽口水。

“……何……意?”文京墨屏住呼吸。

孟羲转身回坐竹椅,端起茶抿了一口:“此蛊须以苗疆三大毒草之一的绝梦草豢养七年方可成熟。蛊成之时,蛊身微如尘埃,肉眼几不可见,只需划破肌肤一毫伤口,便可送蛊入身。中蛊之后,宿主并无所觉,与常人无异,但随着蛊虫在体内繁衍,宿主全身肌肤会渐变为黄蜡之色,而体内蛊虫早已入侵奇经八脉,吞噬全身内力,令其变成废人。”

听到这,郝瑟和文京墨不禁倒吸凉气。

尸天清垂眼看了看自己蜡黄的双手,沉默无声。

“只是,这还只是第一重蛊毒。”孟羲又冒出一句。

“前辈此言何解?”文京墨急问。

“殇魂蛊最毒辣之处,其实是第二重蛊毒。”孟羲顿了顿,看了尸天清一眼,又继续道:“待蛊虫将内力吞噬完毕,无物可食之时,便会继续吞噬宿主精血,直至宿主精血尽干,成为枯骨。”

霎时间,竹屋之内,死寂一片。

“那……尸兄现在是……”郝瑟颤声问道。

“已入第二重。”

这一句,就如晴天霹雳,立时将郝瑟和文京墨都吓呆了。

尸天清收回手指,慢慢闭眼。

“只是……你中这殇魂蛊尚不足一年,为何竟变得如此严重?”孟羲皱眉看向尸天清,“除非你在中蛊之后,还强行修炼内功,激发了殇魂蛊狂性,而后又强行催动内力,致使殇魂蛊在数日之内将内力全部吞噬殆尽,方才开始吞噬精血……”

几句话,立时将郝瑟和文京墨给震醒了。

“强行修炼内功,强行催动内力……”郝瑟双目赤红瞪着尸天清,“你……堕仙……救我之时……那什么三玄奉天……是不是?!”

“还有往生盟之时,你数次、数次……”文京墨狠咬牙关,“是不是?!”

尸天清眼睫一颤,启眸一瞬,又垂下眼眸,定望地面,缄默不言。

郝瑟握拳,文京墨攥指,对视一眼,分别瞥开眸光,呼吸沉重。

“果然是这般。”孟羲慢慢摇头,面露惊讶,“殇魂蛊发作之时,如万蚁钻心,痛不欲生,天下竟有人能挨住这种疼痛,实在是闻所未闻。”

郝瑟指甲狠狠陷入手掌,文京墨掌心溢出血丝。

尸天清抬眼看向二人,清澈眸子中,流闪悲伤之色:“阿瑟……千竹……”

“是谁,到底是谁?!”郝瑟一拳砸在了竹墙之上,“若是让老子知道、让老子知道……”

“若让小生知道,是谁下此毒手,小生定要将他凌迟割肉挫骨扬灰!”文京墨双眸长眯,狠光四射。

“此蛊因太过阴毒,早已在江湖上绝迹——”孟羲轻轻摇头,“如今能用这殇魂蛊之人,孟某的确是想不出来。”

“是啊,若非是嗜血啖肉之恨,怎会下如此毒手?”游八极摸着下巴推测,“除非是做了什么杀人全家夺□□女的坏事……”

“闭嘴!”文京墨、郝瑟四记冷光同时射向游八极。

游八极一个哆嗦,立即缩到了孟羲身旁,一脸委屈:“霞儿只是推测啦……”

文京墨闭眼,郝瑟呼气,定了定神,同时望向孟羲,双双抱拳:“请前辈告知解蛊之法!”

孟羲点了点头:“解蛊并不难,只是——”

目光又看向尸天清:“你是想活命,还是想活人?”

郝瑟:“活命?”

文京墨:“活人?”

尸天清皱眉:“前辈请详言。”

“活命就是——”孟羲整了整袖子,“吃下杀蛊秘药,在屋里睡上个七天七夜,一觉醒来,蛊虫尽亡,命便保住了。”

“这么简单?”郝瑟惊喜。

“不会这么简单!”文京墨望向孟羲,“前辈,你是否话未说完?”

孟羲看向文京墨,微微颔首:“只是,这蛊尸却留在体内,至此之后,此人再也无法修习半分武功内力,就连体质也比常人弱了三分,最多……也就能吟诗作对赏月品茶了罢了……”

“所以,此法仅为活命之法……”文京墨皱眉。

“活人之法又如何?”尸天清突然问道。

“活人?”孟羲神色渐凝,“也简单,服下引蛊秘药,身体浸入寒潭七天七夜,便可将蛊虫逼出体外。”

“以后可能习武练功?”尸天清追问。

“蛊虫尽消,脱胎换骨,自然可以。”孟羲点头道。

“好!天清选活人之法!”尸天清定声道。

“且慢!”文京墨忙阻止尸天清,追问,“前辈,此法难道就如此简单?”

“是啊,绝对有问题!”郝瑟一脸怀疑瞪着孟羲。

孟羲垂眼颔首:“此法在引蛊之时,蛊虫会在奇经八脉中流窜撕咬七日七夜,如万条火针游走全身血肉之中,加之身处寒潭,外冷如冰,内焚如火,苦不堪言,待最后蛊虫破体而出之时,更是犹如肉肤寸寸撕裂,生不如死。”

“我的天哪!”游八极狂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以前曾有人受不了这种痛苦,在引蛊引到一半之时,横刀自尽了。”孟羲又来一句。

“尸兄……”郝瑟转头,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要不咱们还是选活命的那个吧!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尸天清,你可……想好了……”文京墨定声道。

尸天清看了二人一眼,双眸亮如寒星,向孟羲一抱拳:“前辈,我选活人之法!”

“尸兄!”郝瑟一脸焦急。

文京墨阖眼,轻叹一口气。

尸天清望向郝瑟,清眸如水,笑容温软:“若是天清至此之后再无法保护阿瑟和千竹,那才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郝瑟看着尸天清的轻松笑颜,嘴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拍了拍尸天清的肩膀。

文京墨轻叹一口气,也抬臂轻拍尸天清后背。

尸天清笑意更浓,仿若融入漫天月华,凝彩滟波,皎色无尘。

旁侧的孟羲轻叹一口气,扫了一眼旁边的游八极。

游八极一直没有正经表情的脸上,此时却是肃宁一片,轻声道:“负图啊,这果然是……命中所定……躲不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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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海无涯苦作乐,江枫渔火对愁眠;

独守寒键空对月;发白三丈劳心血;

支离破碎愁文络;持笔难走三千文;

正道沧桑归众望;版莫盗读运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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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规矩,正版读者,移步下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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