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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府衙验尸追线索落芳一现众人惊

酒醇醇,水滴滴,一屋尴尬色,一人无脸颜。

杨柳瘦湖酒楼二层“雅”字号房内,浑身湿透的南京知府江驰泰江大人坐在桌旁,一手扯着手巾在脸上头上乱擦,一手甩着自己乌纱帽上的水渍,干笑连连:“哈哈,这位郝大侠当真是身手了得,名不虚传啊,哈哈哈。”

屋内其余众人,皆是一脸尴尬。

尸天清眸光漂移,舒珞以扇遮脸,文京墨敛目喝茶,流曦默默偏头,还有一个罪魁祸首郝瑟,一张脸都塞到了饭碗里拼命扒饭。

“嗯咳!”桌下,文京墨踹了郝瑟小腿骨一脚。

“呦噗——”郝瑟喷出一口米饭,瞪向文京墨。

文京墨眸中寒光一闪。

“江大人,郝某来帮你擦!”郝瑟一个鲤鱼飞龙门蹿起身,抓起一块抹布就朝着江大人身上抹去。

“不必!不必劳烦郝大侠!”江大人受宠若惊,连连回绝。

“咳,那个——江大人,适才实在是误会,江大人莫要见怪啊,哈哈哈哈!”郝瑟抓着抹布仰首干笑。

“无妨、无妨的,只是这莫愁酒乃是十年的佳酿,居然浪费在本府身上,着实可惜了。”江大人戴上滴水官帽,笑得情真意切,竟是将这一屋子的尴尬气氛给笑没了。

“江大人,”文京墨甩出算盘将郝瑟怼到一边,雅笑抱拳,“大人此来,可是有事相商?”

“正是、正是!”江大人连忙整了整官袍,坐在众人对面,肃声道,“本府此来,是请诸位大侠帮忙破案的!”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愣。

“破案?”文京墨眸光一闪,“可是今日在莫愁湖边江大人与庐总旗说的浮尸案?”

“正是此案!”江驰泰重重点头,“不瞒诸位大侠,这半年来,莫愁湖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具浮尸,情形与今日几位大侠捞起的那具浮尸几乎一模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舒珞抓住重点。

“多则两月,少则一月,算上今日这一具,已经有四具尸体了!”江驰泰道。

“莫愁湖这么大,南京城人口又这么多,难免有一两个失足落水的,有啥子奇怪的?”郝瑟问道。

“就是因为他们都不是失足落水,而是死了之后,被人抛尸入湖啊!”江驰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最糟的是,之前死去的那三人,要么是南京城中富甲一方的商户,要么是颇有名望的贵人,这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本府严查了数月,却是没发现任何端倪,如今竟又多了一具尸体,本府实在是焦头烂额……唉……”

说到这,这位南京知府大人不由长叹一口气,透出无尽心酸。

众人不禁对视一眼。

“原本那莫愁湖是游人如织,夜夜笙歌,通宵达旦,可自从这湖里出现了莫名的浮尸,白日的游人较以前少了大半不说,晚上湖边的居民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如此下去,定会造成人心恐慌,后果不堪设想啊!”

江驰泰猛然起身,言辞恳切:“几位大侠在江湖上的英雄事迹,本府早有耳闻,慕名已久!如今只求几位大侠看在南京百姓的面子上,无论如何帮江某侦破此案,缉拿真凶!”

言罢,长揖到地。

尸天清、舒珞、流曦齐齐看向文京墨。

文京墨敛目:“江大人,我们接案子的规矩你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江驰泰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票面上,明晃晃印着“一万两纹银”的大字。

文京墨指尖在银票上一点:“江大人会错意了,我们的规矩是,是不是接案子,全看我们老大的意思。”

“老、老大?”江驰泰愣了,扫了众人一圈,立即恭敬朝着尸天清长揖,“还望尸大侠——”

“喂喂!瞅哪呢?”郝瑟敲着桌子叫道,“老子在这儿呢!”

“诶?”江驰泰猛然扭头看向郝瑟。

“怎么?老子不像他们的老大?!”郝瑟斜眼瞅着江知府。

江驰泰愣愣移回目光,但见那谪仙剑、如玉公子、谦谦书生和冷峻仆从,垂眼的垂眼,遮脸的遮脸,干咳的干咳,沉默的沉默,却无一人反驳时,顿时惊了。

“这、这……”江驰泰抹了一把汗,“江某眼拙,竟是、竟是——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郝瑟三白眼一瞪。

“咳!那个,江某的意思是——郝大侠果然是英雄少年,前途不可限量!”江驰泰立即调整表情,正色朝着郝瑟一抱拳,“还望郝大侠能出手相助,江某感激不尽!”

其余四人又同时看向郝瑟。

郝瑟抓起银票一弹,咧嘴一笑:“这案子——我们接了!”

*

南京府衙,位于府东街西,坐北朝南,素墙碧瓦,红柱朱门,前衙威严肃穆,后衙层台累榭,最西北角,设有府衙必备场所——“太平间”一所,阴气森森,门外守备森严,非外人不可近。

“几位大侠,这边请!”

江驰泰一路殷勤领路,请郝瑟等人来到府衙太平间门前,却发现这门上挂了一个明晃晃的铜锁,无法进入。

“门怎么是锁着的?吴立呢?!”江大人朝着门口守卫衙役怒吼。

“吴仵作说回家吃饭,还未来——”衙役垂首回道。

“本府不是让他连夜查验那具新捞上来的浮尸吗?!”江驰泰瞪眼。

“吴仵作说已经查完了……”

“那也赶紧把他给我找回来!”

“是,大人!”一个衙役立时奔出。

“让诸位见笑了——”江驰泰回头向郝瑟等人赔笑,“这个吴立是我们府衙的仵作,人虽散漫了些,但验尸技术却是最好的。”

“没事、没事儿。”郝瑟打了一个哈欠。

尸天清等四人也表示无妨。

不多时,那小衙役就匆匆赶回,身后还随了一个身形微胖气喘吁吁的男子,衣冠不整、满身酒气,自然就是那位吴仵作。

“属下见过大人!”吴仵作匆忙整衣正带,向江驰泰施礼,“江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

“开门,本府要看看今日送来的那具浮尸!”江驰泰命令道。

“现、现在吗?”吴仵作猛一抬头,一脸惊诧。

月光下,正好能看见此人一脸肥油,一对三角眼,年纪最多三十上下,却是下巴光洁,没有一根胡须,看起来很是油腻,而在他的脖子上,俨然有一个脂红唇印。

“哟!这仵作的夜生活可够滋润的啊。”郝瑟低声吐槽。

“呵呵……”文京墨轻笑。

尸天清、舒珞、流曦齐齐转目,不发表议论。

郝瑟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恰好让前面的江驰泰听得清楚。

江大人面色一黑:“吴立,速速开门!”

“是、是!大人!”仵作吴立连忙从怀里掏出钥匙,哆里哆嗦打开房门,请几人入内。

太平间内,一片漆黑,尘封已久的腐臭气味扑面而来,熏得众人齐齐一皱眉,舒珞立即抽出数张帕子给众人分了,系在脸上。

“大、大人,今天的尸体在这。”吴仵作举着一盏油灯上前,向众人一指。

那具浮尸平平躺在尸案之上,衣衫虽略有凌乱,但造型基本没有任何变化。

“死因是什么?”江驰泰问道。

“这、这个……”吴仵作频频抹汗,“启禀大人,属下刚刚查验过,此人、不是淹死的,大约是——大约是醉酒之后失足落湖——不不不,属下的意思是,应该是醉死……不,是撑死的——对!撑死的!”

郝瑟五人目光扫了一眼说话颠三倒四的仵作,又同时看向江驰泰。

“江大人,您这位仵作说话,还真是有趣。”文京墨笑眯眯道出一句。

江驰泰脸色顿时更黑了:“吴立,你莫不是根本就未验过这具尸身?!”

“大人明鉴!”吴立连连抱拳,“属下今日、今日贪杯多喝了几盅,大约是、是眼花看错了,明日、明日属下定会查验清楚!”

江驰泰死死盯着吴仵作,额头青筋暴跳,半晌,才憋出一句:“明日若再无定论,你这个仵作也就不必做了!”

“是!”吴立汗透衣背。

“怎么感觉这两人的对话怪怪的?”郝瑟身体微微一仰,向身后几人嘀嘀咕咕道。

尸天清、舒珞对视一眼,没吭声,流曦垂首不言,文京墨瞥了郝瑟一眼,上前一步,抱拳道:“江大人,不知可否让小生看看之前三具浮尸的验尸详录?”

“自然可以!”江驰泰连连点头,“吴立!”

“是!大人!”吴仵作连忙走到屋角,从柜子里取出三本小册子,恭敬递给了文京墨。

文京墨接过翻开一看,鹿眼不禁一圆,一脸诧异抬头看了吴仵作一眼。

郝瑟等人也甚是好奇,凑过去一看,也颇感讶异。

但见那四本验尸报告之上,首页绘有检尸图,将死者的容貌、五官、体态、特征都画得万分清晰,图下更分门别类标记了尸体各个部位的特征和变化,只是标注较为简略,更像是一个索引;待翻开后面几页,则是对前一页的标注进行了更加详尽细致的叙述,最后两页,总结了死者的死因、死亡时辰判断等详细推论。

总之,这四本小册,每一册都详尽细致,有理有据,堪为检尸报告的典范,再加上这字迹端正,尸图精细,实在是不可多得。

郝瑟不禁对这个吴仵作刮目相看。

难怪这个江大人对此人甚是容忍,果然是人才!

其余几人看着吴仵作的眼神也和善了几分。

“一人死于饮酒过量,一人死于暴食过度,一人死于心悸……”文京墨迅速将尸检报告看了一遍,点了点头,还给了吴仵作。

吴仵作恭敬退下。

“几位大侠,如何?”江驰泰眼巴巴望着众人。

文京墨向郝瑟打了一个眼色。

郝瑟立即心领神会,抱拳一笑:“江大人,不若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好好好!诸位花厅有请。”江驰泰连忙道。

众人起身随行,郝瑟随在队伍最后,只是在临出门之时,回头望了一眼弓腰抱拳的吴仵作,挠了挠脸皮。

*

“江大人,可否为我们详细讲一讲之前这三具亡者的身份和发现尸体的时间?”

府衙花厅之内,茶过一巡,文京墨开始询问正事。

“自然自然!”江驰泰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第一具尸体,是今年正月初二一个过路百姓在湖边发现的,当时湖水冰寒,尸体腐烂的还不算太厉害,勉强能认出模样,第二日,纪氏药庄就派人来认了尸身,正是纪家的独子,纪飞。”

“纪家?可是那个垄断了整个东南药市的纪家?”舒珞问道。

“正是。”江驰泰点头,“纪家六代单传,只有这么一个独子,纪飞一死,简直是硬生生去了纪老爷子的半条命,纪老爷一病不起,数月都不见起色,眼看就要撒手人寰了。”

说到这,江知府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郝瑟等人对视一眼,都未出声。

“那这第二人又是谁?”文京墨继续问道。

“第二具尸身,是三月十五,一个渔翁打渔之时无意捞上来的,当时尸身腐烂的厉害,我们也是凭借着尸体上衣服才寻到了苦主。”江驰泰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正是南京城妙手斋的杏林圣手,勾迢。”

“一个药商,一个大夫……”郝瑟摸着下巴,扫了一眼旁侧几人。

尸天清皱眉,舒珞若有所思,流曦依旧是一脸沉默,文京墨眯眼:“勾迢,就是那个暴食致死之人?”

“说也奇了,这勾迢勾老大夫,年过六旬,德高望重,淡名寡利,深谙养生之道,怎会就撑死了呢?”江驰泰愁眉不展,“本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人又是何人?”尸天清问道。

“是来苏州桂澜绣坊的掌柜,桂枯,五月初一来南京访友,五月初一就发现死在湖中。”江驰泰抹了一把冷汗,“当时尸身尚未腐烂,全身上下也都整整齐齐的,一直查不到死因,最后还是吴仵作刨尸才验出,这桂枯是死于心悸。或许是临死前见到什么恐怖之物,一时惊吓过度,一口气没上来——唉……”

“这吴仵作倒是位奇人,这般死因也能查出。”舒珞感叹。

“舒公子过奖了。”江驰泰叹气,“若不是此人的确有些真本事,本府早就把此人扫地出门了。”

“醉死、撑死、吓死——这三人的死法倒真是别具一格——”文京墨敲着珠盘,喃喃自语。

舒珞轻摇折扇,尸天清轻锁眉头,流曦沉眉环胸,皆是若有所思,一时没了动静。

郝瑟摸着下巴想了想,追问道:“江大人,今日这具尸身的身份可曾查到?”

“这个……郝大侠稍后。来人,请吴捕快过来!”江驰泰提声呼道。

守门的小衙役匆匆奔出,不多时,就见门外脚步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奔入,跪地抱拳:“属下吴炬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召见,有何要事?”

“吴捕快,今日那具尸体的身份可曾查到?”江驰泰问道。

“身份?”吴捕快抬头,瞪着一双三角眼,“那尸体黄昏时候才捞上来,又泡烂了,这——属下无处可查啊!”

“本府不是说把死者的衣物让吴画师画出来贴出去吗?”江大人怒喝。

“可是吴杰他今日出城登山拜佛,明日才归……”

“把他给我抓回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出城去玩?!”江驰泰拍案而起。

吴捕快一个哆嗦:“是!大人!”

说着,就急急忙忙退了出去。

一屋宁寂,唯有江驰泰急促呼吸七上八下。

哎呦喂,这可有意思了!感情这江大人的手下都是姓“吴”的啊!

郝瑟眉飞色舞向几人打眼色。

尸天清皱眉,舒珞沉眸,流曦黑脸,文京墨挑眼。

“咳,诸位大侠,明日江某便会将这尸身衣饰的画影图形张贴出去,候人认领,待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诸位。”气了半晌的江知府总算回过神来,向五人抱拳道。

“也好。”文京墨起身,“既然暂无线索,我等不若先告辞,待明日再议。”

“今夜有劳诸位大侠了!”江驰泰忙起身,朝着五人一一行礼,“江某感激不尽。”

“江大人不必多礼。”文京墨再次抱拳。

尸天清、舒珞、郝瑟、流曦纷纷抱拳,向江驰泰辞别。

“恭送诸位大侠!”江驰泰长揖到地,千恩万谢送五人离开府衙。

待五人一走,江知府笑吟吟的面皮骤然一变,竖眉喝道,“来人,把吴立和吴炬给我叫过来!”

“是!”守门衙役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奔了出去。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江驰泰一屁股坐回太师椅,狠狠将茶杯摔到了地上。

*

“仵作叫吴立,捕快叫吴炬,还有一个画师叫吴杰,无理无据无节,哈哈哈,这老爹老娘是怎么想的,怎么起这么不靠谱的名字?”

夜色小路上,郝瑟边走边乐。

“南京知府江驰泰大人,有一妻三妾,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位爱妾,就姓吴。”舒珞摇着扇子轻叹道。

“懂~”郝瑟更乐。

走在二人中间的尸天清脚步一顿:“为官者,自应任人唯贤,这江大人,为何却是任人唯亲?”

舒珞和郝瑟对视一眼,不禁失笑。

“尸兄,这就是现实啊!”郝瑟一拍尸天清右肩,语重心长。

尸天清抬头,皱眉。

“官场向来如此,”舒珞拍了拍尸天清左肩,“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否则怎会有这么多的人拼命往官场挤呢?”

尸天清沉眸不语。

“不过这个江大人也真是的,拉帮派扯裙带也就罢了,至少也该约束一下手下吧!你瞧瞧他这几个小舅子,一个个不思进取消极怠工,工作效率这么低,难怪一个案子拖了半年也没着落。”郝瑟翻白眼。

舒珞轻笑一声:“这位江驰泰大人,任职南京知府三年,庸庸碌碌,蝇营狗苟,虽无大功,也无大过,实在是个聪明人。”

“琭言此言何解?”尸天清蹙眉问道。

舒珞看着尸天清一双清澈黑眸,笑意微敛:“如今朝堂一片混沌,表面是西厂当道,无人可避其锋芒,实则却是各方势力暗地拉锯,风潇雨晦,暗藏惊涛,朝堂官员要么早早站队,深入朝局争斗,要么混混度日,闭目塞听,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枪打出头鸟,难得糊涂啊——”郝瑟口中啧啧有声,“若是这浮尸案死的只是几个平民百姓,只怕这江大人早就寻个由头草草盖了过去,哪里还会求我们来破案。”

舒珞无奈一笑:“小瑟看得透彻。”

尸天清静静看着二人一说一和,眉头愈蹙愈紧:“若是天下的官都是这般浑浑噩噩,那天下百姓焉有好日子过?”

“微霜兄所言甚是,可——”舒珞长长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夜空高月,“我等不过一介江湖草芥,又能如何?”

尸天清闭眼一瞬,再次启眸,仰首瞭望浩瀚夜空:“漫漫长夜,无边无际,虫萤之光,蝼蚁之力,只怕仅是徒劳……”

清冷月光下,两笔长长的影子从二人身后延伸拉长,苍凉又无奈。

“谁说是徒劳?我们自然有我们该做的事啊!”

突然,郝瑟的声音冒了出来。

二人身形一顿,回头。

郝瑟拉长胳膊,伸了一个懒腰,走到二人中间搭住二人的肩膀:“咱们可以帮江大人破案啊!”

尸天清和舒珞同时一愣:“破案?”

“就是破案。”郝瑟咧嘴一笑:“破了案子,抓到凶手,让南京城的百姓可以安心去夜游莫愁湖,唱歌喝酒,赏月聊天,这不就很好了吗?”

二人更愣。

郝瑟双手同时一拍二人肩膀:“尸兄、舒公子,所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做,美人要一个一个睡——咳,那个……老子的意思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振国兴邦,从我做起!”

说着,振臂一呼,灿然一笑:“脚踏实地,才是硬道理!”

尸天清、舒珞四目圆瞪,就这般定定望着郝瑟,看呆了。

月光下,那暖意灿灿自信满满的笑颜,就如夜空中最璀璨的北极辰星,深深印在了二人心头,光耀万里。

旁边围观全程的流曦和文京墨一个目瞪,一个口呆。

“文公子——郝公子有时候还真是——”流曦想了半天,找到一个形容词,“语出惊人。”

文京墨眼角扫了流曦一眼,嘴角轻勾,两步上前,甩出珠盘一敲郝瑟的脑袋:“别废话了,赶紧回客栈,小生困死了!”

“文书生,老子这可是在探讨国家大事!”郝瑟捂着脑袋大叫。

“睡觉才是天下大事!”文京墨扯着郝瑟的耳朵将某人拉走。

“啊!疼疼疼疼!”

流曦看着郝瑟呲牙咧嘴变形的表情,揉了揉眼睛。

尸天清和舒珞愣愣看着郝瑟咿呀乱叫的背影,回神互望。

尸天清眼睫一动,舒珞折扇一展,二人同时释然一笑,快步跟上。

皎洁月色中,五人的身影犹如被镀上了一层银色华光,澄明如画。

*

懒懒睡意迟,朦朦双眼眯。

翌日,前一天劳累了整日的郝瑟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饿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出了厢房,来到了岐风客栈大堂。

“郝公子,早啊!”小乐边擦桌子边喜笑颜开向郝瑟打招呼。

“早——”郝瑟打了一个哈欠,坐在桌边。

“郝公子,昨夜睡的可好?”风掌柜迅速给郝瑟斟茶。

“还行……”郝瑟抓了抓头发,抬起眼皮看了风掌柜一眼,“风掌柜今天心情不错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郝公子,你们可真是财神爷啊!”风掌柜嘴巴都咧到了耳根,“小人这岐风客栈已经大半年都没客人了,几位公子大侠来了才几天,就有客人登门入住,还包了一间院子,出手阔绰,真是百年一遇啊!”

“那恭喜风掌柜了。”郝瑟揉着脖子喝茶。

“多谢郝公子。”风掌柜乐呵呵退了下去。

“阿瑟,粥和包子天清热好了,趁热吃。”一袭青衫携风而入,小米粥小笼包并排摆在了郝瑟面前。

“郝公子你也太能睡了吧。”流曦一边摆碗筷一边嘀咕,“都快睡到晌午了。”

“老子一晚上都在思考案情,殚精竭虑废寝忘食!”郝瑟瞪眼强调,抓起包子塞在了嘴里。

流曦翻白眼,尸天清轻笑,坐在郝瑟身侧:“阿瑟辛苦了。”

“舒公子和文书生呢?”郝瑟问道。

“琭言兄和千竹兄去街上打探浮尸案的消息去了。”尸天清摸了摸粥碗,眉头一蹙,又以手抵住粥碗,不动声色以内功给小米粥加热。

“哦哦。”郝瑟狼吞虎咽啃包子。

“哟,好香的包子!”

突然,一个怪调冒出,郝瑟只觉身侧劲风一闪,下一瞬,旁边突然多出一人,抓起一个包子塞到了嘴里。

“天清美人好手艺!”

卷发红衣,蓝眸长睫,妖冶摄人。

“炽陌!咳咳咳!”郝瑟惊呼一声,险些被包子噎死。

尸天清面色一沉,一手拍着郝瑟后背,一手已经如电探出,直拍炽陌面门。

流曦掌风如刀,从另一侧削向炽陌脖颈。

“我有浮尸案的线索!”

炽陌的一句话,成功将二人的攻击暂停。

“咳咳咳!什么线索?!”郝瑟吐出包子大叫。

炽陌嚼了一口包子,顿时双眼骤亮,狂吃起来。

“喂喂!”郝瑟满头黑线。

“自己看。”炽陌随手扔出两本书册上桌。

郝瑟、尸天清、流曦定眼看去,但见那书册,包装精致,封皮淡蓝,上面还印着精细的暗纹,看起来颇为高端,尤其是书名,更是以金粉细细洒了,衬得“落芳集”三个字金光四色。

“落芳集?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郝瑟一脸狐疑拿起一本,旁侧的尸天清也一脸郑重拿起一本。

二人同时翻开封面——

轰!!

尸天清双眼瞠裂,清绝容颜砰一下涨红如霞。

郝瑟三白眼圆瞪,下巴咔吧吧滑落口水横流。

流曦探头一看,立时也傻了。

只见那书页之上,画风精致,写意描绘,线条玉绣珍描,颜色如梦似幻,背景惟妙惟肖,人物栩栩如生,每一个动作都活灵活现,每一处细节都出神入化,纵使郝瑟博览群书上万册,也从未见过画工如此登峰造极的册子,堪称丹青妙笔,炉火纯青,□□登郝瑟毕生所阅画集之前三甲!

除了——这本书的人物都……咳,那个没穿衣服……

……动作……咳、也略有些前卫大胆……

一言以蔽之——就是“春/宫/图”!

“郝瑟!(微霜!)你们在看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两声大喝。

一碧一藕两道身影如疾风呼啸而至,唰一下同时抢去了郝瑟和尸天清手里的《落芳集》。

“谁给你们的?!”

文京墨面容扭曲,舒珞额爆青筋,双双大喝。

尸天清形容僵红,宛若石雕;郝瑟两眼放光,狂咽口水,显然都未从这《落芳集》的打击(惊喜)中回过神来。

“他给的!”流曦横眉控诉指向刚吃完整盘小笼包正在剔牙的炽陌。

文京墨双眼一眯,反手甩出珠盘砸了出去。

炽陌红衣滴溜溜一转,轻飘飘躲了过去,可还未坐稳,就觉身后煞风四起,寒气惊人,回头一看,竟是舒珞舞着玉骨扇杀了过来。

此时的意游公子,脸上的温润笑意早已消失,眉冷眸寒,俊颜黑红,手下毫无半点平日的温柔飘美,招招致命,凌厉扇风几乎要将炽陌给撕了去。

炽陌一挑眉,足下生风,腿风凌厉飙出,瞬间就和舒珞战在了一处。

霎时间,只见那腿风如电,扇风呼啸,红衣胜火,藕衣飘煞,打得好不热闹。

旁边,文京墨黑脸咬牙,流曦看得目瞪口呆,竟是忘了上去帮忙。

一片混乱之中,尸天清骤然回神,猝然转头看了一眼郝瑟,面色由红变黑,流云衫震空而起,猝然加入了舒珞和炽陌的战圈,竟是连鹤吟剑都忘了用,只顾赤手空拳打了过去。

这一下,本来还勉强和舒珞战成平手的炽陌顿时落了下风,频频后退,可对面的尸天清和舒珞,却是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兆头,招招紧逼。

炽陌额头冒出汗渍,骤然后退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啪一展,挡在了眼前。

一副精美华丽却又不可描述的画面就这般毫无预兆展现在了舒珞和尸天清眼前。

二人面色同时大红,腾一下后退一步。

“你、你……”尸天清耳根红透,薄唇发抖。

“炽陌!”舒珞红透耳垂,全身发颤。

二人表情有一词可表:恼羞成怒!

炽陌挑眉一笑:“天清美人,姓舒的,你们看清楚再打啊!”

说着,竟是又翻开了下一页。

“无耻!”舒珞勃然大怒,手中玉骨扇豁然飙出,眼看就要将那《落芳集》扫成碎片。

“且慢!”突然,文京墨大叫一声,一个闪身上前,拦住了舒珞。

舒珞骤然收招,一脸不解瞪着文京墨。

但见文京墨面色沉凝,定定扫望炽陌手中的《落芳集》良久,一步上前抢下,细细翻看起来。

舒珞和尸天清顿时惊了。

流曦彻底傻眼。

郝瑟更是大怒:“文书生,你太不厚道了,老子也要看!”

说着就一个猛子冲上前,可还未靠近,就被尸天清和舒珞一边一个给揪了回去。

“文、文公子?”流曦抖着嗓子呼唤。

文京墨啪一声合上书册,眯眼瞪向炽陌。

炽陌笑得肆意:“果然,还是有识货的!”

这下,众人终于觉出不对味儿来。

“千竹,这书——”尸天清强制静下神色。

“可是有什么不对?”舒珞按下满心怒火。

“这书的作者——”文京墨扫望众人,吸了口气,“只怕和浮尸案脱不了干系!”

“我勒个去!”郝瑟捧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