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轻轻捏一把我的肩膀,我跟他点头,然后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我走了哦,你有什么事可以悄眯眯的喊我。”
甄小蛮没有任何表示,看样子就算真有事她也不会找我,我心头萦绕一丝错觉,总觉得对于死这件事,现在的她好像求之不得。
到底什么事能让一个人性格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脑海里浮起些不好的回忆,似乎有些懂了,只能说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那走吧,这样的人如坠冰火,没什么道理好讲了,看样子她也想自己一个人待着,是死是活都不用外人管。
走出没几步,我听到她在我们背后轻声说,“还有三次,我们就两清了。”
我当即没反应过来,还有些莫名其妙,什么三次?什么两清?根本就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又走出几米去,闷油瓶还在看着我,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神似乎在问我,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
一刹那间我突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上次她说过,跟张有药的约定依然作数,只是余下的已经不是五次,只有三次了,其中有两次就在这里刚刚用掉了。
我想到了什么,腿一软差点跪下去,闷油瓶立即转过身把我揽住了。
我额头抵在他肩上,这人什么都明白,堪称澄心如鉴,只是他怎么什么都不说呢。
我稳住神,低声问他,“是故意带我见她吗?”
他轻声回答,“我在石壁上见过她。”
见过她,也知道她掉落在附近,但她受的伤跟闷油瓶本身应该没关系。刚才在石壁上情况太危急,他发现自己搞错了,回身救我都来不及,根本不会跟甄小蛮恶斗。
那么显而易见,这丫头肯定做过什么,才会接连抵消两次救命的机会。做过什么,我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因为我突然记起下坠时我们曾于半空中接连撞上什么东西,我还好奇过当时撞上来的究竟是什么,但我当时窝在闷油瓶胸口,根本看不到,他肯定都看清了。
其中有一次不会就是甄小蛮吧,她从石壁跃起撞上来,目的应该是想帮助我们卸去下坠之势,这是拿自己当减速带使,压根没有考虑过自身安危,就算她是长生者,掉下来不会受伤吗?摔个筋骨俱断,就算能恢复难道不痛苦吗?
我回想她手脚上的血迹和伤痕,那还都是恢复过了。但她的伤看着又不止摔伤,是掉下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还有被用掉的第二次,会不会就是杀掉丰树英?
细想也有这个可能。
毕竟上一次在四川,她为了减少麻烦,竟然提议我杀掉九死一生幸运存活下来的司机,看来这都是她习惯了的她那个世界的生存规则。
可丰树英就算变成魍魉,也不能随便杀啊,他的生死最好由风二河本人自行定夺。
我这回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胸口就像堵上块石头,脑海里的念头如同大草原上衮缰野马逐游尘,成群结队的呼啸而过。
“...蠢啊!”
我说不清什么感觉,最后只怅然骂了一句,回头再看石壁那里,已经没人了,她走了,隐在奔腾的雾气里不知所踪。
晓山青带的人是不是都有点毛病?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拜托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立场,她这样,我很难做的。
这到底算什么啊,搞得左右不是人,都不知道怎么处理才算给两边一个交待。
忍不住长叹口气。
闷油瓶淡淡的说,“你可以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他太了解我,知道我不喜欢欠别人,除了欠他和小花的。只是这边厢都亏啊欠啊成一团乱麻,简直扯不清理更乱,账本乱到一塌糊涂。
我缓了缓,再次拒绝他的公主抱,他有些无奈,又依着我,架起来往前走。
我胳膊绕过去,轻轻按上他左肩,“还疼吗?”
他摇头,又跟我说,“别担心,一切还有我呢。”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但我也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风二河果真变成疯了么,誓要问罪的话,我来应对。
毕竟是丰树英先动手的,他一心想杀的人也是我,我总不能束手就死吧,正当防卫,谁人能说我不对?
说我错的,我可以先试试杀他一回,他可一定不要反抗,否则就是他的错了。
先就这样吧。
“...雾气这是往哪里去?”
他目光往前看,看向断崖清雾深处,“尽头。”
原来这断崖还有尽头?我还以为就像峡谷一样,可以直接通到黑岩外面去。
越往前走,身边清霭疾行之势越快,溟溟蒙蒙,隐隐有风涛呼和之声。
既然断崖有尽头,与外界不相联通,又怎么会有风呢?
我想不明白,问他,他半晌没回答,但我觉得他应该清楚。只是不想告诉我。
往前走过很长一段距离之后,雾气开始往中间聚集,缭绕的白雾到了这里变成一重重浓重的白色海浪,几乎落到地面上一浪接着一浪,不断翻滚着往前。
走在雾气里,就跟进了西游记天宫一样,感觉自己和闷油瓶都位列仙班了。
我扶着他手臂,踢了踢腿,浪潮一般的浓雾跟着移动,就像跟斗云一样,“小哥你看,腾云驾雾了哎。”
他看看我脚下,“嗯。”
于是我走几步就忍不住踢一下,看地上成团的白雾随着我的动作波澜起伏,看得闷油瓶直摇头。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于是收回腿好好走路。
走着走着,抬头撞见一只魍魉,初看它隐在雾里的影子还挺大只,我差点以为是胖子,结果它鬼鬼祟祟一露头,我就被吓一跳,立即撒开手,原地蹲下。
闷油瓶低头看我,还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了?”
我仰头看他,指着那只魍魉示意,“方便你拔刀啊。”
他应了一声,明白过来就去拔刀。
看我多善解人意,结果没想到魍魉看到他,不是扑过来,而是第一时间转身跑了,身影飞快消失在雾气里。
他刀才拔出一半,我站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现在这玩意儿都进化出恐惧之心了么?还是把“看到他就跑”这种指令刻进dNA里了?
这一出真让人哭笑不得,于是继续走,就像进了晴天一样,我们突然间走出了雾气,瞬间看到胖子和小张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