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厘行走在宴会厅,频频望向二楼圆弧形的白玉平台。
说不清缘由。
更道不明是何种感觉。
世上许多事的发生总是玄妙莫测,似是如愿以偿,也似一根无形的丝线牵着走,不知何时撞上透明的墙,而后宿命之轮转动,猛然拽向未知的际遇。
连厘去二楼洗手间的功夫,特地绕着走廊路过弧形围栏处,空荡冷寂,
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可能最近熬夜没睡好,神经有些敏锐。
连厘抛之脑后,上趟洗手间,推门走出来时,看见段施清站在镜子前补口红。
两人视线在镜子里相交,一样的平静淡定。
彼此心知肚明,私下用不着假面热络,连厘没打招呼,走到洗手台前,将手伸至感应水龙头下,洗手。
“你对言庭有意思?”段施清忽然开口,疑问句,但半陈述语气。
明知故问。
温热的水流淌过双手,连厘慢条斯理洗着手:“不如去问他。”
段施清旋上口红盖,照着镜子撩拨长发:“我公司也有不少初出茅庐的女孩子仰慕阅历资深的男人。”
在说她年纪小,不谙世事呢。
连厘觉得自己心挺大的,在这时候莫名想起近些年正宫暴打小三的电视剧。
精明能干的女强人为丈夫甘愿做起家庭主妇vs初入社会知三当三当小年轻。
看看前缀的标签,就知晓前者赢了。
“你和靳言庭在一起了?”连厘问。
她问题一出,直接把谈话主动权拿走了,段施清不动声色,弯着红唇说:“我到时候会给你发喜糖的。”
“没有啊。”连厘将手上的水珠烘干,温声细语道,“那等你们在一起后,我再正式喊你一声嫂子。”
一对多年前的初恋情侣,因家族原因被迫分手,女方迫于形势不得不出国。
段施清在国外大展宏图,回国后事业也是蒸蒸日上,都是有魄力的人,极大可能与靳言庭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借着各种途径,想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他身边的花花草草。
连厘尝试理解情爱,换位思考,倘若她是段施清,正在跟靳言庭处于暧昧阶段,而此时此刻,靳言庭身边有位异父异母的妹妹,那位妹妹还喜欢他,她是什么心情?
……好吧,想不出来。
复杂的多角恋关系,比科学的边界黎曼猜想还难懂。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干嘛搞多角暧昧。
连厘一声‘嫂子’说得真挚,委实听不出是不是阴阳怪气。
段施清侧过头瞧她:“你们可没有血缘关系。”
“我不清楚你们家的规矩。”连厘抽纸巾擦拭手指,抬眼,黑亮杏眸漾着笑意,“反正我家的亲情是不需要依靠血缘作为枢纽来维系的。”
连厘说完,将纸巾慢悠悠丢进垃圾桶,朝段施清微微笑,随即转身离开。
段施清看着纤瘦倩丽的身影,琢磨她的话里深意。
连厘是在说,她和靳言庭只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兄妹关系?
可是,那会儿靳言庭分明是默认了答案。
——他喜欢连厘。
**
私人庄园位于京郊,面积大广袤无垠,环境幽深而静谧。
繁复地毯铺满四通八达的走廊,连厘沿着原路返回宴会厅。
然而刚过转角,黑色衬衣的熟悉身影猝不及防闯进她的视野里。
廊道灯光幽暗,男人懒懒靠在墙壁,单手插兜,耷拉着眼皮,瞧不清神色。
唇角叼着的香烟被他取下,一截冷白精壮的手腕佩戴着昂贵的腕表,漫不经心掸了下烟灰,复又放嘴里吸,薄雾弥漫拢着他面庞,周身萎靡,气质疏冷。
连厘鲜少见靳识越抽烟,不由得愣怔几秒。
她驻足原地,若有所思地轻眨睫毛。
分手的情侣再见面应该是怎么样的?
宿舍里,商令语讲的那些学校八卦,情侣分手,闹掰后都会在社交软件像仇人一样互相阴阳怪气,关系僵硬得很。
她和靳识越勉强算和平分手。
他不至于骂她吧。
要打招呼吗?
……估计不用。
靳言庭和段施清分手后还能友好往来,暧昧不清,是因为大概率会复合联姻。
她和靳识越断了就彻底断了,沦为陌生人,再无可能。
在别人的地盘乱跑不合礼仪,连厘只认得这条路,她理清思绪,调整心情,若无其事地提步走过去。
距离他四五步时,连厘看见靳识越轻抬眼皮,朝她瞥过来一眼,遂伸臂至烟灰缸,狠狠将烟头碾灭。
视线相接的一瞬,连厘心脏猛然坠了把。
奇奇怪怪。
她收敛目光,装不认识从他眼前路过。
连厘刚舒口气,手臂就被大手握着往回扯,裙摆飘荡而起,带起一阵风拂过小腿。
靳识越将她一把拥抱在怀,弯下腰,脸埋进她肩头深处,呼吸混着清冷酒香。
男人好似就要压着她,大部分力量倾泻过来,连厘穿着高跟鞋支撑不住他。
正要伸手推开,转角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动静听得人止不住的紧张,可靳识越喝酒归喝酒,反应显然更迅速,手不知道碰到哪里,只听见细微的门锁解锁声音。
贵宾休息室的门开了,连厘被他搂着腰,带了进去。
“咔嚓”一声,门关上。
她被他压在门板,囚于狭小的方寸之地。
靳识越将脑袋搁在她肩窝,炙热的呼吸直接让连厘面颊烧红,耳垂也跟着滚烫起来。
她伸手,手掌抵着他硬阔的胸膛试图推开他,可他身躯强悍,她撼动不了他分毫。
连厘蹙眉,语气明显不悦:“你放开我。”
都分手了,她不懂他现在的行为算什么。
女生发丝的幽香在咫尺内寸寸悄然蔓延扩散,靳识越手掌滑至她腰肢,嗓音低闷混沌。
“冷落我一个月,还不够?”
“我什么时候冷落你了,明明是你……”连厘止话,没必要因为过去的事情控诉,反正都分开了。
“分手,我们两个那晚的债就算清了,我现在不欠你。”
靳识越微讽地扯了下唇,从她肩窝里抬头,黑眸端量着她的神情。
连厘脸蛋精致白净,眼睛莹亮,盛着数以万计的流星雨,看上去对情爱一窍不通。
靳识越声音冰冷无温:“谁跟你说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