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峰炘在这个计划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是否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晏琅的谋算？
可她怎么能算得准，一定会发生这件事呢？
毕竟抽签的事情是柯乏所为。
哪怕她们在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事先知道是抽签分组，更不可能插手到柯乏的抽签结果之中。
那就说明是在抽签决定分组之后才有的计划了？
思索之间，众人已经从难道此事真的是墨离有意为之，聊到了墨离与晏琅的初次见面。
作为当时参与到地裂事件中，亲眼见证了墨离与晏琅相遇的沈澜，回想起当初的事情。
他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只是将当时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他还记得当时他们都被破阵的余威震飞出去。
只有墨离一个人选择原路返回去帮助晏琅。
所以出来之后，晏琅对他的态度与他们是截然不同的。
九州大会第五轮的时候，墨离更是为了保护晏琅，将自己家传的宝物用于抵抗魔气，导致天志镇魂珠破碎。
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再看见两人相处时，便是在孤岛中一样，三年如一日的疏离冷漠。
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
墨离无论在场众人怎么看，都十分有嫌疑。
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这也是晏琅要做的。
她需要在众人心中留下一个疑影。
不为其他，就为让他们在日后行动时能够小心提防，避免出现难以挽回的事情。
虽说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的越快，但有时候也未必是如此。
至少，在她不在的情况下，墨离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今日可以是赤峰炘，明日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人。
赤峰炘和晏琅配合默契，能让墨离自以为计谋得逞，又算计得他差点豁出命去。
其他人可不一定可以。
关于墨离的话题并未持续太久。
柯乏是仙师，在这种事情上，需要合理阻止，“在还未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不要过多议论同伴，勾结魔族的罪名会毁了他的一辈子。”
她轻叩了叩桌面以作警示。
“是。”众人纷纷应是。
有柯乏在，有些事情他们也不好聊得太露骨。
所以纷纷起身告辞。
来了九人，走了七个。
剩下两个，赵雨轩、周垚。
赵雨轩原本想留下来跟晏琅聊一聊，不曾想周垚也留了下来。
想到先前周垚和晏琅发生的“矛盾”，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你们这是……联手演了场戏？”赵雨轩顿了顿，挑眉看向晏琅。
晏琅弯唇一笑，“我们赵医师果真聪明绝顶，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躺在床上充当伤患的赤峰炘也适当一个鲤鱼打挺起身。
打了个哈欠来到晏琅身边坐下。
见她完好的走过来，没有半点重伤的迹象，赵雨轩神情未变。
赤峰炘饶有兴味的打量他，“可以啊，早猜到了？”
“刚刚才得到证实。”赵雨轩解释道。
赤峰炘有些好奇，“刚刚？什么时候？”
“仙师开口引导大家怀疑墨离，而晏琅紧随其后，说出墨离时。”赵雨轩说着侧眸看向还未离开的柯乏。
被人揭穿，柯乏倒是有些意外的看向赵雨轩。
晏琅的光芒太盛。
以至于她在什么地方，都几乎将所有特色并不突出的人给遮掩了去。
从前她并不怎么注意过赵雨轩。
没想到他竟如此聪明。
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话里的引导。
赵雨轩就已经凭借这话，知道她们在引导众人怀疑墨离，并且知道了一切都并非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你都推断出了什么？”柯乏难得露出欣赏的目光，想看赵雨轩都知道什么。
面对她的询问，赵雨轩也是没有隐瞒，“刚刚晏琅所说周垚那一击本该落在墨离身上的话，沈渊也曾说过，和我的想法一致，我怀疑那一击之所以会落在赤峰炘身上是墨离有意为之。”
“尤其是在赤峰炘重伤后迟迟未解阴毒的情况下，墨离来了这里，我们就更加怀疑墨离了。”
“当然，不止墨离，我认为以晏琅如此心思缜密，办事周到的人，不会比我晚发觉有问题，所以我怀疑得更早是在周垚。”
“但周垚不是最早的，最早应该是当时身为当事人的赤峰炘。”
“只是晏琅的戏演得很好，入木三分，让人丝毫不怀疑当时的赤峰炘身受重伤，所以事后，在我们大家一同讨论时我曾有一转念怀疑过一切都是假的，但因为她的表现，我选择否定了那个怀疑。”
“所以你只是怀疑过，已经不怀疑了？”赤峰炘摩挲着下巴，“那早知道我刚刚不站起来了。”
她本来料定赵雨轩已经怀疑到她头上了。
反正晏琅能够留下来的人，足够可靠。
所以她也不演了。
赵雨轩一听有些无奈，“没有，对你的怀疑，早在周垚今日也跟着来的时候就重新有了。”
“我？”
沉默良久的周垚被提名，疑惑的投来目光。
“别忘了，我在怀疑赤峰炘之前怀疑的是你，我琢磨过你第一次来时发生的一切，在里面发生的事情分好坏两种情况。”
“你留下，意味着你第一次来时的结果是好的，只是演绎了坏的一面给人看。”
赵雨轩说着，朝周垚问道：“如何？我说得可对。”
“都对。”周垚微微颔首，明白了晏琅为什么会让赵雨轩留下来，而不是开口让人离开。
赵雨轩的确足够聪明，可以知晓其他人所不知道的真相。
而在回答了他们的问题之后，自然也轮到他来提问。
“仙师方才所说阴毒背后与魔族有关，是真的吗？”
第一个问题，赵雨轩询问了柯乏。
“不全是真的，能够使出阴毒的是一枚玉佩，那枚玉佩乃是魔族故意遗留在人间，想要借用人族之手残害人族修士。”
墨离自以为的秘密的过往，在仙境众人的眼中是透明的。
小到他自流离在外时所交好过多少人。
大到他当年曾杀死抚养他的修士，并且火烧破庙，毁尸灭迹。
他自以为隐藏身份，在地下城拍卖行中买下了这样东西。
却不知道仙境之人只需稍稍一查，便可以知晓整个过程。
那一场拍卖会所拍卖出去的任何一件物品，流向何人，之后是否转手。
仙境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而调查这阴毒的来源是在墨离拿出那枚玉佩为赤峰炘治疗的那半月之中。
查清楚他在仙境之外那十六年的经历，连半个月的时间都不需要。
不过这一查倒是查出意外之喜。
如今仙境已经将此事告知仙盟，由仙盟那边派人去追查拍卖会当年提交玉佩拍卖的人。
深查下去，或许还能发现更多的魔族奸细。
“也就是说那阴毒的确是魔族所为，但墨离和魔族并无关系？”赵雨轩作出总结，只是神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觉得有问题？”晏琅还以为他是从什么地方认为墨离就是魔族奸细。
墨离并不似白芷玉那样蠢。
无论是前世亦或是今生，白芷玉都选择与魔族勾结在一起，为的就是致她于死地。
但，墨离不会。
他想要完完全全的清白背景，他的图谋和白芷玉并不相同。
“我原本以为墨离勾结魔族。”赵雨轩沉吟了下，“当初魔族冲进九州大会现场，我还以为这次的阴毒也是他们将手伸进仙境之中的证据。”
会这么想是人之常情，尤其是像赵雨轩这样聪明，知晓许多事情的人，对背后的真相了解的却并不多。
“魔族的手是否会伸进仙境我不知道，但我们之中绝对不会出现与魔族勾结之人。”晏琅道。
“墨离也不会吗？”赵雨轩并不明白为何晏琅能如此确信。
“不会。”晏琅缓缓摇头，“与其说是不会，更应该说他活不到想要和魔族勾结的时候。”
“什么？”赵雨轩有些意外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对白芷玉有什么看法？”晏琅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赵雨轩一听，若有所思，“她似乎很有野心，也很自信，但太过于外露情绪，容易让人觉察她的想法，及时反应过来，这样的人做小事或许可以，但做大事必不能成。”
“还挺了解。”
“毕竟当年差点死在她手里。”赵雨轩抿了抿唇。
听他这么说，晏琅便知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白止就是白芷玉。
“不过更重要的是她的自信来得十分莫名，特别像是那种认为背后有强大靠山，便肆意妄为的人，不惧怕失败，因为总有人给她收拾烂摊子。”
赵雨轩点评到位。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若她背后真的有一位强大的靠山，这靠山得是怎样的身份，才能让她敢在九州大会上当着十八方势力之主的面诬陷你。”
这点是最让赵雨轩想不通的事情。
比仙盟地位背景还要强大的人，难道是仙境的人？
“如今的仙境不会有人谋私，这点你可以放心。”柯乏道。
赵雨轩却敏锐地捕捉她话中的字眼，“仙师……您说，如今？”
本就是有意点拨，但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柯乏感叹一声，“你这孩子，从前是我太少注意到你了。”
“仙师所言，雨轩不敢受之。”赵雨轩受宠若惊。
他本意是希望能够从晏琅口中了解到更多真实的消息。
修仙界生存的这些年让他清楚知道，掌握越多的情报，更有利于自己生存下来。
这俨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柯乏抬手，“不必谦虚，以你的心思之细腻，他日成就必不会逊色于晏琅。”
“仙师这么说，我是真的不敢当了。”赵雨轩无奈道，跟别人比或许还好。
他心中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
但跟晏琅比他是绝对比不了的。
他还在疑惑的推断猜测过程中，晏琅却早已经纵观全局，将棋局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便是差距。
这样的差距或许穷尽一生他都无法追上。
“做人最忌攀比，我和雨轩是好友，所修之道更是不同，又何须比较成就呢？”晏琅轻声道。
柯乏自觉失言，微微颔首以示赞同。
赵雨轩听见晏琅说他们乃是好友，不由得愣了下。
想起了先前的事情。
“晏琅，有时候我总觉得我们像是相识了多年的老友。”他道。
赵雨轩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有所根据。
他不会莫名其妙的说这么一句话。
听出他话中的试探之意，垂眸轻声道，“自御天城相识至今早已多年，自是老友。”
“御天城……”赵雨轩低声喃喃一句，所以晏琅认识他们，对他们了解的契机是御天城。
寻常人不会想到前世今生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
所以睿智如他，也无法想清楚御天城时发生的事情和晏琅对他们十分了解，究竟是什么关联。
不在自己能够思考范围内的事情，赵雨轩从不去白耗费脑力、心力。
反正晏琅已经给出了答案，就像是当年她离开时留下的那一句话一样。
或许日后终有一日他能够有所启发，想明白今日的御天城相识。
抛开此事不谈，赵雨轩更多想到的是晏琅刚刚询问他对白芷玉的看法。
墨离、白芷玉。
他对白芷玉的评价晏琅十分赞同。
而在此之前他们的话题所说是墨离。
是不是意味着这二者之间有所关联？
难道是他所说的白芷玉背后的人，也与墨离有关系吗？
又或者说墨离会伤害赤峰炘也与背后那人有关，甚至于此前的种种讨好……
他们都是看在眼中的。
难不成都是另有原因，图谋某一样东西？
心中隐隐浮现答案。
白芷玉所图谋的已经很清楚了，奔着晏琅而来。
是为晏琅的剑骨还是为了晏琅本人这点他们倒是无法确定。
可墨离绝对不是奔着晏琅的剑骨而来，这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这不是因为从未看出墨离对剑谷的渴望，而是假如他所想得到的是晏琅的剑骨，那完全没有伤了赤峰炘的必要。
所以答案很显然是晏琅。
这个问题太过庞大，赵雨轩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关键。
问题就在于他想不到的东西，面前的几人是不会给出答案的。
所以在想不出来之后，他选择暂且离开给自己几日时间慢慢想。
反正他想要来对一下答案，随时都可以来。
他这么一走，就只留下周垚一个人。
原本就打算留下来询问一些事情的周垚总算有了机会。
“墨离的事情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做？”周垚询问道。
在不清楚晏琅的打算的情况下，他一直按照着晏琅所安排的剧本，演绎了一场矛盾过后冷战的两人再次相见时，除了冷场便是冷场。
“经过刚才那一遭如今，大家都怀疑墨离，哪怕有仙师的提醒，他们也必然会在行动语言上显露出几分疏离。”
“你要帮他恢复在大家眼中的可信度？”周垚询问。
晏琅缓缓摇头，语气坚定道：“不，我要你们激化他们的矛盾，墨离既然想要靠近我，就顺便让他试试孤立无援，只有我一个朋友的感受。”
周垚不禁皱了皱眉，想到这样的后果，“你这是在逼他？这样一来，他必然会为了维持你们之间难得的亲近而付出更多，甚至做出更多不利的事情。”
“要的就是如此，在他成为一颗废子之前，我总要好好榨干他身上的每一分价值。”晏琅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利用墨离的机会的。
他豁得出，也珍惜每一个能够实现计划的机会。
这就注定了他将要被这一点利益驱使，做出无数他所不情愿、也不该做的事情。
周垚明白了晏琅的打算。
经过刚刚晏琅和柯乏的引导，众人怀疑的目光全都已经聚集在了墨离身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他。
对于他伤到赤峰炘还因此跟晏琅闹了矛盾的事情，众人都深觉当时的事情都是意外，他是无辜的。
这也是引导的原因之一，否则的话哪怕众人口中心中都不认为这有什么，但在日常行动上，也容易流露出疏离的态度。
引导恰到好处，完全消除了众人对周垚之事的印象。
接下来便只需要周垚扮演一位无辜受迁怒的人，适当的添油加火，让众人对墨离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即可。
这样的事情周垚虽然很少办，但他自认为他办得到，而且会办得很出色。
从晏琅这里得到指示，周垚不再停留，起身离开。
目送他离去的身影，赤峰炘一手托腮，疑惑问道：“你打算让他得偿所愿了？”
“嗯，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晏琅点头。
关于在天机水镜中看见的，有关白芷玉前世，绑定所谓的系统的事情。
一直以来都在她心中留有一个疑惑。
上界之人既然不能随便插手下界，必然是有命令规定约束他们。
否则什么神界、仙界的人都能插手下界之事，下界岂不是成了他们肆意玩弄的地方。
而宸极绑定白芷玉的方式，或许也是需要借助白芷玉的身份来充当与下界相连的纽带。
白芷玉死了，纽带便断了。
这也意味着，宸极无法再联系下界的墨离。
白芷玉不知道这一点，否则光是凭借这一点，她也能威胁宸极保住她的命。
如今一切都在宸极的掌控之中。
他迟早都会因为白芷玉的死无法再传递讯息到下界的第二枚棋子身上。
所以晏琅要杀墨离，需要在白芷玉死后。
让宸极，彻底没有翻盘的机会。
只是她在想，宸极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派白芷玉不够、引导巫阳不够，再来一个墨离更是不够。
或许还会有其他的准备，用来阻止她。
接下来，就必须让墨离传递出他得手的消息，她再慢慢找，找到其他可疑之处。
避免出现第二世最后的情况。
——
赤峰炘的伤养了将近两个月。
这两个月里，墨离来看望过两次。
晏琅对他的态度的确缓和了不少。
只是在遇到其他人时，却不似从前。
从前在十二人的队伍里，李晨风、林逸两人时常因为他年纪比大家都小的缘故，将他当弟弟来照顾。
因此，在讨好晏琅之余，墨离跟他们两个的关系算得上交好。
然而上次在路上相遇两人，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抬手回应两人主动上前打招呼，顺便卖波乖的打算。
却不曾想手抬到一半，两人根本没有跟他打招呼的意思。
而是匆匆看了他一眼，快步离开。
墨离怔愣住，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李晨风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突破口。
因为他是众人之中情绪最为外露的人。
他对一个人不喜，是会写在脸上的程度。
墨离反复回忆，刚刚并未从他脸上看见对自己的不喜，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像是知道了一些与他有关，对他不利的事情，但又不太愿意相信那是他一般。
他再想问，却再没有遇到众人。
加上赤峰炘养伤的缘故，柯乏也一直没有安排他们一起训练，所以没有机会。
仙试台比试的那一次，柯乏从众人的比试过程中为他们一一判断出了短处，需要一一训练。
从第一组开始，依次训练。
赵雨轩期间被她带到了青染仙殿。
每三日由青染仙尊授课一次，指引他修炼。
终于，在青染的指导下，赵雨轩顺利突破元婴境。
突破了对于医修而言最重要的一关，赵雨轩的修为突飞猛进。
青染逢人就说，“看，我教的。”
在长达五年的教导中，本是散修出身的赵雨轩也拜了青染为师。
当然，除了在青染这里学习精进医道，还有柯乏，负责让他们学以致用。
教导其他十人柯乏得心应手。
到了晏琅和赤峰炘这里。
柯乏倒是也能指点一二。
可晏琅。
杀戮道剑修、符修、阵修、血修、丹修、毒修……
她什么都会。
论杀戮道剑修，只有万年前留下的传承仙殿之中有修士精修此道，仙境万年以来都没有修士曾接受杀戮道传承，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教她一下。
剑修则更没人能教她。
她的师尊可是莫让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