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在达子溜了,否则接下来这一场闹剧还得增加一名无辜的吃瓜群众。
许婧将碗筷收拾下去,擦干净桌子。许宁捧了个西瓜出来,打了井水洗干净,去厨房拿菜刀切瓜。
许妈一见赶紧叫他放下刀:“急什么啊,井里头瓜才湃了多会儿,凉气还没进去呢。”
许宁看了眼自己的母亲,认真道:“二姐不吃井水湃过的东西。”妈妈难道不知道吗?二姐体质寒,这几年夏天都不敢吃冰。
许妈皱了眉头,嘟囔道:“就她讲究多。”
许宁冷笑:“你连一个就在咱家吃过一顿饭的人多吃了哪样菜都能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二姐的事,你什么都不在乎?!”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低吼着出了声。
许妈勃然色变,正要呵斥没大没小的儿子。院子门被人推开了,李媛扶着自行车惊慌失措地喊:“娘娘,姑爹,我爸妈要离婚了。”
许多正站在走廊上给虎虎梳毛,闻声抬起头。李媛此时的模样与记忆中的脸重叠到了一起。
高一那年寒假,外公呕血被送往医院。
当时舅舅家只有李媛李强这两个孩子在。李媛也是这样骑着自行车惊魂未定地冲到许家租住私房的楼下,哭着喊:“娘娘,姑爹,爷爷吐血了。”
那时候他们全家都慌了,许婧更是吓得当场哭出声来。
此时,在场的许家人除了许妈惊得摔了一个碗以外,其他人都是默然。
李媛一边哭一边诉说事情始末。他们一家走后,李家人还有舅爷爷一家都到李家村去商量事情怎么办。
舅舅打了舅妈一耳光,坚决要求离婚。说自己不能对不起姐姐跟外甥女儿,这个婚非离不可。
李媛哭的肝肠寸断,拉着许多的手祈求:“多多,我求求你。我爸妈要离婚了的话,我跟强强怎么办啊?多多,多多,我求求你了。”
许多只觉得好笑,你父母离婚关我什么事?怎么听你这口气好像是我害你父母离婚了一样。不好意思,姐虽然头不小,但这锅坚决不背。
许多的冷淡深深伤害了李媛的心。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哭得红肿的双眼,两只眼珠子里头写满了“你无情,你冷酷,你见死不救。”
许多无语。这要是舅舅拿了把菜刀追着舅妈满村跑准备砍人的话,她保不齐还得出面拦一拦。毕竟罪不至死,闹出人命案来不值当。
不过是拿离婚威胁她而已,她还得乖乖地乞求他们“别闹了,大家各自家庭幸福美满去吧”不成。
李媛悲怆地连连道了三个“好好好”,凄楚的眼神仿佛被薄情郎辜负了深情厚谊的受害女。
许多无奈,这只要满足不了她的要求就会被她怨怼。好吧,请你怨怼下去吧。
李媛眼皮微微往下翕动,两串晶莹的泪珠滚滚而落,她哀婉地看着许多,双唇颤抖,泣不成声:“多……多,你就不能帮帮我跟强强吗?强强吓得在家里头一直哭。”
许妈皱眉:“这两个人也真是,怎么能当着你们的面吵。媛媛,不哭啊,娘娘……”
许多叹了口气:“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李媛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急切地强调:“多多,你不用做什么,只要你劝劝我爸爸就行。”
许多忍不住笑了,她脸上刻着“白痴”还是“智障”?她劝什么,她以什么立场去劝。
李媛被她笑愣了,半晌呆呆的,眼泪再度滚滚而落:“多多,多多。”声声摧心肝。
许妈觉得女儿过了,这样子逼李媛算怎么回事。她皱眉训斥女儿:“多多,这有什好笑的。你非要把事情搞大吗?”
在饭店的时候就是,家丑不可外扬。当时就该赶紧把事情捂下来,什么事情不能自家人关起门来谈。她虽然讨厌吴芬,可她弟弟毕竟跟吴芬有媛媛跟强强两个孩子。
这两口子一离婚,家散了,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冤有头债有主,不能女儿自己心里头不痛快,就要搅得天翻地覆的啊。
李媛拉着自己娘娘的手,绝望地摇头:“算了,娘娘,多多不肯原谅我们家。我跟强强以后,那都是我们的命。”
坐在屋里看了半天狗血剧的江冠南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凑热闹:“哟,这真心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妈做了对不起许多的事,完了你爸你妈用闹离婚这招来威胁许多。合着许多不原谅你妈,她就成你们家家庭破裂的罪魁祸首了?这逻辑,神奇啊。李媛,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爹妈砸了那么多钱请了那么多所谓的名师,你的数学成绩也就那样。就你这逻辑,数学能好才怪呢!”
许婧一开始还觉得虽然听着有点儿糊涂但好像很有道理啊!完了最后一句她怒了:“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心眼歪不歪的问题,跟数学好不好有什么关系!”
江冠南立刻狗腿地凑上去笑:“姐,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被这神逻辑搞晕了嚒。”
李媛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江冠南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女的对上男的,总有一招好使,那就是哭。
她捂住脸,哭得声声泣血。这一天下来,她受到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李成做生意以人面广重义气著称。现在爆出他妻子对外甥女儿下黑手,断了人家升学机会的丑闻。而他刚好有个跟外甥女儿一届的女儿。这女儿的成绩还不如外甥女儿。
别人听了会怎么想。谁愿意跟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伸出头咬上一口的毒蛇打交道。
现在想想李成夫妻在之前说的那些看重外甥女儿,为外甥女儿失去升学师大附中的事痛心疾首的表现,真像一出讽刺剧。
许多默默地任凭李媛哭下去。
等到她声音嘶哑,眼泪都要淌干了的时候,江冠南突然笑了:“哎——李媛,看不出来,你妈真时尚,居然还会电脑打字。”
李媛的身体抖了一下,继续捂住脸没有说话,只发出哀哀的哭声。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最后一道天光业已掩去。暮霭沉沉,铺天盖地。
暗淡的光线下,许多看不清李媛的反应。她也不想看清了。事已至此,舅舅一家以后跟她再无瓜葛。她又何必执着于到底是不是李媛打的那封举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