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硬生生的吓醒了。
坐她后排的小男孩被花生米呛到了。
为什么会呛到呢。他妈被迫勒令他不准再踢前面的椅背后,小男孩就各种不开心。他妈为了哄儿子高兴,就抛花生米逗他。
这么弱智的事情,真是一位三十多岁母亲能干出来的?
唉,每个人在成为父母面前都应该经过一项测试,看他们是否有资格成为父母。
小男孩呼吸越来越急促,整个人噎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一直想要大喘气来着。
空姐赶紧跑过来,机舱的广播也在喊:“有没有哪位医务人员在,现在有位小孩需要帮助。”
许多等人面面相觑。他们随行是有校医的,只是校医临时有事,改签下一班飞机了。
许多没敢多犹豫,立刻起身往后面座椅走。陈曦和肖潇也跟上了。人命关天的事情,由不得他们矫情。
肖潇比陈曦懂得多一些,这种单纯的呼吸道堵塞,根本不是人工呼吸能解决的了问题。
两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许多。
只见她满脸严肃地将小男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肚子顶住她的膝盖,大力击打孩子的背部两肩胛骨之间的位置。做这些动作时,她的嘴巴也没闲着:“海姆立克急救法,解除气管异物的首选方法。”
许多以前坐火车时,曾经用这方法救过一位三岁的小姑娘。这姑娘是被她妈喂给她吃的话梅给呛到的。
所以说豆瓣小组上“父母皆祸害”这么红火真心是有原因的。爹妈不靠谱起来,妥妥的杀人不见血,而且还不用负法律责任。
可惜的是,这小孩许多拍击了好一会儿,肺内残存的空气依然没能将花生米给冲出来。
眼看着孩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两只眼珠子都要往上翻了。许多也是急的直冒冷汗。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患者在自己面前咽气。
孩子母亲还在尖叫,试图抢回儿子:“宝贝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
“*up!”许多焦躁了,大声吼,“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她气势惊人,吓得那位母亲立刻噤声了。
“急救箱,急救箱有没有?”许多大喊,“快拿急救箱,这个孩子必须气管切开插管。”
肖潇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催空姐。另一位空姐已经急急忙忙拎着急救箱过来了。
许多已经脱掉外套,只穿一件薄薄体恤,她把袖子摞到了肩膀附近,露出了两只光裸的胳膊。
肖潇帮她打开了急救箱。
许多迅速戴好帽子口罩,一面撬开生理盐水瓶子用盐水冲洗手臂,一面跟孩子母亲沟通:“首先,我必须强调,我学过医,但我不是职业医生,没有医师证。可是你的孩子现在非常危险,几分钟内不做插管就会死亡。所以你现在必须相信我,配合我。”
孩子母亲已经吓懵了,呆呆地点头。
许多哪会这么放松警惕。她可是在医疗环境最复杂的时代干过三年临床的人。
产妇生孩子生了一半怎么劝不肯继续生,满地打滚要剖腹产。给她开完刀,她又嫌术后恢复慢。哭着喊着当时为什么不让她继续生下去,而是开刀。肯定是医院想多捞钱。
主刀的许多无奈了:“大姐,当时不是你跟我拼命要开刀的嚒。我都劝你继续生下去了。不是怕你打滚伤到孩子嚒。”
结果产妇一个白眼翻过来:“我当时疼成那样了,说话还算话嚒。”
许多暴走:你一个有正常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我尊重你意见不对,不尊重你意见更不对!你到底闹哪样!
许多一面让肖潇帮她撕开一次性手套的包装,一面吩咐陈曦:“帮我写情况说明,请孩子母亲签字。”她提高了声音,“麻烦在座的诸位旅客帮个忙,为我做回见证。我不希望这次救人是最后一次。”
许多用酒精棉球为孩子做好皮肤消毒时,陈曦已经顺利拿到了孩子母亲的签名同意书。接下来的工作交给空姐继续。
许多现在需要陈曦帮忙固定好孩子的体位。孩子的母亲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完全没概念,根本配合不了许多。
陈曦抱住孩子,带队的肖老师赶紧过来按住孩子的腿脚,让他别乱踢乱动。
急救箱里没有柳叶刀,只有线剪。
陈曦的瑞士军刀上不了飞机。这会儿她不得不用剪刀划开孩子的喉部正中线的皮肤,经皮下组织,划开环甲膜。没有环甲膜切开包,没有中空的硬导管。许多运用的代替工具是钢笔套。
对,就是陈曦送她的那只钢笔。她唯一能庆幸的就是这不是签字笔,而是老式钢笔。
许多大学时代的解剖老师曾经说过自己经历的一个案例。他实习回宿舍,当时宿舍楼下就是篮球场。两个男生追闹,结果其中一人嘴巴里头含着巧克力球,结果呛到气管里头去了。
医生都有个习惯,白大褂口袋上插着蓝黑墨水钢笔,方便随时开医嘱。小医生多半还会在口袋里放一个刀片,就是那种手术刀一次性刀片。
手写病历的年代,病历又不允许涂改。犯错了怎么办?大家都是偷偷摸摸地用刀片刮掉。不然你错了一点病程记录,不是你一个人重抄啊。前面写病程记录的医生都得重抄。
还是实习大夫的解剖老师没犹豫,直接喊那男生的同伴帮忙固定好男生的体位,用钢笔套做了气管插管。
当时老师提这个案例是说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那会儿这么做就是没救回人命,人家家属也感激他曾经努力救人了。可要是搁着许多这帮学生身上,作为老师,他都不敢鼓励他们这么做。
“你们的职业生涯才刚刚开始。在中国的医疗大环境下,你们首先需要学会做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保护自己。”
这是临床老师们的肺腑之言跟经验教训。
许多知道自己鲁莽了。她这种行为完完全全是在作死。从上辈子算起到现在,她离开临床已经整整六年多快要七年了。她甚至没有主刀过一例气管切开插管术,只在见习时旁观过一回,连助手都没捞上做。
一旦这次手术失败,小男孩没有抢救回头,等待许多的命运,她连想都不敢想。
因为一想,她的手就会忍不住颤抖。而手术尚未结束。她曾经宣誓过的中国医学生誓言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半途而废。
是的,虽然大家一说到医生的职业道德就是希波克拉底誓言。但是在中国医学院,他们学习的是医学生誓言。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她虽然后来当了逃兵,脱离了临床工作。但她不希望自己违背曾经许下的誓言。
许多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彻底没救的可笑的理想主义者。生活曾经无情地一次又一次扇她耳光嘲笑她的天真。
但是生命毕竟对每个人只有一次啊。
即使风险再大,她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孩子在自己面前停止所有生命迹象。这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
钢笔套顺利的插入了。许多甚至不敢松开手,因为她现在手上找不到任何工具给钢笔套做固定。
许多只能通过孩子的脸色判断他应该恢复了通气。
“肖潇,我的小箱子,在里层,有听诊器。你帮我拿一下。”
这是许多一个诡异的生活习惯。从她实习时拿到第一个听诊器起,她就下意思地塞进行李箱的夹层中。此后她离开医院,从事与临床医疗不相关的工作,依然没有取出过行李箱里的听诊器。
上次急救知识竞赛得到这个额外的听诊器奖励时,她又不由自主地放进了自己的行李箱。
一直在旁边给许多当助手的肖潇赶紧过去找许多的箱子。另一位男生立刻帮她将许多的箱子从行李架上拎下来。
肖潇找出听诊器递帮她插在两个耳朵里。按照许多的吩咐,小心翼翼地选择听诊头的放置位置。
许多仔细地听。肺部的呼吸音她真的很多年没有听过了。她只能从残存的记忆中寻找蛛丝马迹。
还好还好,虽然呼吸音依然稍显急促,但毕竟儿童跟成人有差异。她听到耳朵里头的基本是正常的吹风样声音,只在肺底听到了两个散在的啰音。
因为这个孩子情况紧急,必须得尽快去医院进一步治疗。机长在获得全体乘客的同意后,决定返航。浦东机场目前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机场。
机组联系了上海方面的急救中心。许多不敢离开小男孩,只能继续半弓着身子对着对讲机描述情况。再由机舱控制室里的工作人员一字一句转述过去。
飞机开始下降的时候,许多整个人都跟置身冰窟一样。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根本就想不起来气压的变化会不会导致小男孩的呼吸情况发生紧急变化,甚至有大出血的可能。要知道,很多手术后的病人是不允许乘坐飞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