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与慈再次若无其事的另拿杯子，倒水，然后递到周振育面前。
“……”
阿西伦说的没错。
她一开始就该一巴掌过去，而不是给他端茶倒水，让他有给脸不要脸的机会。
不过，现在竟然倒上了，那也该有始有终。
有始有终。
众人看着碎了一地的杯子，再看向沉默的周振育，一时屏住了心神。
周振育在迟疑片刻后，还是伸手接住了杯子。
众人看着明明完好无损的杯子，到了周振育手里，忽然，杯子砰的一声炸开，碎片四溅，水流溅了他一脸。
谢与慈丝毫不抱歉的道歉道：“抱歉啊，没有控制好力道。”
周振育：“……”
他抬着麻痹阵痛的掌心，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又从嘴巴里掏出玻璃碎，唇角溢出一道血丝，混浊的双目死死盯着谢与慈。
众人：“……”
周继烨几乎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惊慌的看着上头金丝楠木椅子上的周振育。
父子多年，他太了解周振育的个性。
周振育幼时出身富裕家庭，年少时展露经商天赋，一直深得周丙昌重用，之后娶了蒋家女，事业风生水起，即便之后周丙昌过世，周振育都能平稳交接度过，之后的几十年，周家在他的经营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以说，周振育这辈子都是大老虎的形象，何时有过此刻如此……如此受辱的时刻。
谢与慈看着掉落一地的杯子碎片，又看向怒目圆睁的周振育，脸上的笑容不变:“姥爷……我这只手力气偏大，控制不好力道难免，您，别见怪。”
说完，她回头还想拿杯子倒茶，看着空荡荡的盘子，呀了一声:“杯子都没了……姥爷您要是实在渴，就用水壶吧。”
她揣着水壶就要上前。
谢莲看得心惊肉跳，几次想阻止，最后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她要相信女儿，支持她的一切行为。
周继烨和周闵行整个拳头都握紧了，见到这个情景，再也克制不住冷静，上前推开谢与慈，扶住了周振育。
周继烨给周振育顺背，周闵行盯着谢与慈不出声，一副狼崽子护老狼的姿态。
谢与慈手里还提着那个水壶，见他们这个姿态，手里的水壶放回桌子上。
“谢与慈！你太过分了！你到底是晚辈啊，你瞧，你瞧，你姥爷的唇角都流血了，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你姥爷吗？”
周继烨震怒的看着她，食指指着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杀了姥爷？”谢与慈挑眉，不解的目光:“我只是帮姥爷倒水，怎么就成了杀人犯？”
“你就是想杀了你姥爷！”周继烨不依不饶道。
“你表妹现在已经残疾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要怎么样，是把我们周家都整死你才高兴是吗？”
周继烨整个人都是震怒的气息。
谢莲原本站着不动，听到周继烨骂自己女儿，那儿还能站的住。
她上前把谢与慈拉在身后，神情冰冷的盯着周继烨:“我们为什么要整死你们周家，你倒是说说看。”
“大姐……”周继烨胸脯起伏不定。
“不要叫我大姐，我不是你大姐。”谢莲一点情面也不给。
她看向周继烨身后的周振育：“爸，我也看出来了，您让我回来肯定有事，有什么事，您不妨开门见山的说。”
周振育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周黎雪，这是你和父亲说话的态度？”
谢莲：“我和你说话什么态度？您需要什么态度？”
“跪下！”周振育忽然怒拍桌子。
谢莲：“……”
又是这个。
其实谢莲小时候，周振育不是这个样子的。
谢莲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这种做派，就是周丙昌。
周家所有人都需要听周丙昌的，任何人不得忤逆，即便是周振育也不行。
那个时候的周振育还是一个温和的父亲。
蒋瑛死后，他对谢莲的陪伴少了，时常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但每次见面，还是会关心她的功课。
只有在周丙昌猝然离世时，才有一刻狰狞的面孔。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周振育早已子承父性。
“如果我不跪呢？”谢莲平静的开口。
周振育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是这个态度，唇角撇出一丝笑意:“周黎雪，离家多年，你母亲……你可曾去祭拜过？”
“你什么意思？”谢莲眯着眼睛，眸光已经沉了下去。
“我什么意思？我是在提醒你，要去看你母亲！”周振育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儿，哪儿会不了解她的性情，此时只是平静的开口：“早些年她托梦给我，说在原来的墓穴待不习惯，我给她重新找了位置，你要是想过去看看她，我让人给你带路。”
谢莲垂下眸光一时没有作声。
周振育坐回椅子上。
周继烨和周闵行退到他身后。
周振育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谢莲身后的谢与慈身上，唇角吊着一抹笑意：“当初挪墓穴时，风水大师曾算过……说能庇佑子孙后代，人才杰出，如今看来确实应验了。”
“黎雪……你得感谢我。”他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谢莲：“……”
感谢你妈。
能把威胁说的这么动听，不愧是老奸巨猾的奸商。
“照您这么说，我听您的，您怎么说，我怎么做。”谢莲神情平静道。
周振育目光透出赞赏的神情，不亏是周家培养出的孩子，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神态轻松的开口：“我只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团聚，你是周家的女儿，阿慈是周家的子孙，你们都应该回来，都应该以周家为重，家族会成为你们最大的后盾。”
谢莲和谢与慈都没有出声。
周振育见她们沉默，继续开口：“闵月的手已经残疾了，他们说阿慈手里有药。”
谢莲并没有询问谢与慈有没有，只是盯着周振育不出声。
她算是看出来，周振育让她们回来的目的。
“阿慈，今天姥爷当着你妈妈的面问你，你身上是不是有药？你回答姥爷，有，还是没有。”周振育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