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要出门采一些野果,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像是人间蒸发。
弗清念和众妖将漱玉川翻了一遍都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仿佛世间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萧熙珺失踪后,弗清念的生活又变回了曾经那般无趣,甚至她的话比以往更少。
她时常坐在山丘上发呆,那只小玉佛被放在她身前,圆润的脸蛋上是和蔼的笑容。
弗清念总是盯着它看,一看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她或许是迷路了,所以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你带她回来好吗?”
“等你找到她了,我们再一起堆雪人!”
挂着狐狸吊坠的小狐狸如此道。
妖界很大,漱玉川只不过占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或许,萧熙珺只是走丢了。
于是弗清念背上包袱,独自踏上了寻找的路。
夕阳拉长她的影子,孤独又单薄。
不过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一人一鸟与之相伴。
后来,弗清念还没有找到萧熙珺,漱玉川就先漂来了一艘大船。
船上下来了很多的陌生人。
他们看着漱玉川的狐妖,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意。
系统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比它预想的时间早了很多很多。
人族闯进了妖界,他们更加强大。
于是妖族再次迁徙。
但他们已经退无可退,没有地方可逃。
漱玉川狐族被灭的信息像蒲公英的种子,历经千帆,终于摇摇晃晃地飘到了弗清念耳中。
弗清念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漱玉川的了,她只记得回去路上的风刮的她很疼。
当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那里再也不复过去的美丽,只有破败与硝烟。
地面上到处都是染血的白毛。
被整张剥下的狐狸毛皮,蓬松柔软的尾巴,切割好的狐妖肉等等被分门别类的堆在一起。
弗清念站在那片满是血腥的土地上,茫然无措到忘记呼吸。
系统已经闭上眼睛扭过头不忍再看。
而经历过类似场景的北灼言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他颤抖着手想遮住弗清念的眼睛,但双手再次从她身体中穿过,无法触碰到分毫。
弗清念踩着地面上的血洼,一步一步慢慢走,身体沉的像灌上了铅。
她找到了云,在她住的木屋门前。
只是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没有皮了,满身都是血。
而地面上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它是从别的地方爬过来的。
弗清念半跪在地上,伸出手想抱它都无从下手,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它不会感到疼痛。
云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它颤抖地起身,扑倒在弗清念怀里。
“人......”
“你回来了啊。”
“你回来的好晚,大家都死了......”
血肉模糊的小狐妖落下眼泪,大滴大滴的砸在弗清念手背上,烫的她彷徨又哀伤。
“人......”云流着眼泪,小声嘟囔着,“我好疼。”
“我好疼啊...怎样才能不疼......”
“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这么疼了......”
小狐狸每说一句话都有血从嘴巴里流出,猩红的颜色很快就染红了弗清念的手,顺着手背滑下浸湿了一大片衣服。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只狐狸可以流那么多的血。
“人,帮帮我......”
“好。”
“很快就不疼了。”
弗清念垂下眸,看着怀中的那团血肉,手慢慢放到它的脖颈上。
指尖用力,一道小小的声音响起。
云死了。
死在弗清念的怀里,临死前,它最后一次将嘴筒塞进了她的手里。
弗清念抱着它枯坐了很久,直到它的身体已然凉透,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最终在身后停下。
“你是何人!”
尖细阴柔的声音响起,弗清念终于有了反应。
她将云的尸体放下,起身回眸,耳垂上的羽毛轻晃。
身后穿着统一的人看清了她的脸,皆齐齐一愣,然后哗啦啦地跪了一地。
刚刚说话的太监匍匐在地,恭敬叫她:
“公主殿下。”
弗清念安静望着他们,没有说话。
太监望着弗清念的鞋尖,满心疑惑。
公主殿下怎会在这里?
明明出发之前仔细检查过,她是怎么偷偷跟过来的?
而且还换了一身这么奇怪的装扮。
太监还没想明白,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玉佛吊坠,他呆呆地抬头,和一双冷到极点的眸四目相对。
“萧熙珺,在哪?”
一句话让太监理清了思维,他盯着少女眉心的那抹鲜红,肯定道:
“你不是公主。”
弗清念居高临下地看着,再次重复:
“萧熙珺,现在在哪?”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现在当然在皇宫中。”
太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摆,扬了扬下巴,倨傲道:
“来人,把这个假冒公主还盗取公主饰物的罪人给我抓——”
话音未完,阴柔的男人就轰然倒地。
一道锋利的剑伤出现在脖颈上,鲜血高高溅起染红了玉佛。
天空倏然阴沉,细密的紫雷在云层中嗡鸣,掩盖住一切声音。
妖界下雪了,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在夏天的时候。
没有妖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场诡异的雪过后,那些足以威胁它们生命的人消失了。
后来,妖界海的那头再也没有船来。
再后来,一座大山拔地而起,绵延千里,生生横在人妖两界,架在界海之上。
山上面源源不断地流淌出灵气,供给妖族修炼。
有妖说,山的另一面坐着一个人,剑上挂着一个丑丑的狐狸头。
还有妖说,那人的剑上坐着一只胖胖的白鸟,旁边还有一个穿红衣服的人陪伴。
也有妖反驳说,那里没有红衣服的人,明明是一只很大的,有着金色瞳孔长着断角的黑色虎妖在酣睡,以守护的姿态牢牢圈着那人。
妖界的流言很多,谁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的。
但它们都知道的是。
山的那一面有一个人,独守界海三百年,孤影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