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乌鸦突鸣,悉悉索索的风时不时拉扯着破旧的窗子,黯淡的月光藏匿在厚重的云层后,吝啬地洒下几缕仿若游丝般的清辉。
床上阖眸恬淡睡着的少女蓦地睁开眸子,左右轻瞄,懒懒地从床上起身。
她微微理了理衣袖,手指微动合十,口中古语悠悠,脚尖轻盈地在地上划过,带起裙摆翩跹,指尖随着转身灵动地配合纤纤身姿。
幽暗的煞气瞬间聚成一阵法,又被古兰气息如潮水般漫溢包裹,隐匿于无形之中。
“还挺好用。”
江稚鱼瞥过腰间的香囊,眸光流转间微微仰起头,秀眉轻挑,唇角上扬,纤细的手臂向上舒展,又缓缓垂落。
她侧眸扫过床榻,丢了个障眼法假人,无声无息地便消失在阵法中了。
西侧阁斋。
轻悄的脚步声陡然在屋内响起,晃晃悠悠地在四处游逛。
沈既白面色沉静,依旧闭眸假寐,呼吸平稳而均匀,仿佛沉浸在深沉的梦乡之中。
脚步声骤然消逝,四周陷入了无边的死寂,唯余风声呜呜作响,似在幽幽泣诉。
一缕风轻轻袭面而来,他忽地抓住欲要作乱的纤手,抬眸瞥去,启唇开口,声音低沉而冰冷,
“别胡闹。”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宛若轻柔的纱幔袅袅飘飘,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少女纤细而朦胧的身姿。
屋内,复古简朴的桌椅散发着陈旧的气息,窗台上摆放着几盆淡雅的白海棠。
窗外,微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
江稚鱼勾唇低低笑着,顺势一倒,一只手撑在他耳侧,微微俯身又凑近了些 。
清冷气息悄然缭绕,氤氲着迤逦的兰香,弥弥融融,交织缠绵。
她挣开被抓着的手,继而漫不经心地撩开他额前一缕碎发,
“真不好玩,又被你发现了。”
沈既白长眉轻蹙,细长鸦睫掩映之下,落了一抹幽暗阴影,脸庞轻侧,抬手至少女肩侧使力推开,起身而坐,
“什么事?”
江稚鱼顺力后躺,半倚半坐,姿态随意轻慢,低头拨弄着腰间的囊穗,缓缓开口,
“我想起有个法子藏匿气息,不必畏手畏脚等待多日。”
沈既白眉间轻轻一动,侧眸看去,刚欲开口询问,门口却骤然传来一声轻响。
他垂眸抚平衣摆带起的褶皱,继而慢悠悠地抬眸开口,
“在窗外。”
江稚鱼眉毛微微挑起,起身缓缓走至窗边挑起窗子,
檐下,身着轻便藏蓝道装的少年悠然倚在栏杆处,皎皎月色如水,映照出他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容,墨眉藏锋,更添了几许坚毅。
他浅浅一笑,露出虎牙,灵动地歪了歪脑袋,将手中石子抛开,甜甜说道,
“哎呀被识破了,不过…姐姐和哥哥这是打算在我房里做什么呢?”
沉沉夜幕之中,少女斜倚窗边,唇角轻勾,似笑非笑地凝注于他。
在她身后投落的阴影处 ,男人端然坐于床上,微微侧眸轻抬,半边脸庞隐没在一片阴翳中,眸色朦胧难辨,冷峻至极。
怪会卖乖。
江稚鱼心下嗤笑,淡淡抬颔,一本正经的胡诌着,
“我们是新来的,整理房间没见到你,姐姐我晚上一个人睡觉好害怕的,想过来和男朋友睡觉,不巧,你就回来了。”
少年扫过二人,墨眉微扬,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好似恍然明悟,不由“咦”了一声,
“你们城里人真会玩,不过不行哦,姐姐,搞脏了我就睡不了觉了。”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抹腼腆的笑容,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衣角。
他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江稚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瞥了眼身后的沈既白,眸中淡淡,道,
“沈大人,明天见。”
语罢,脚尖轻点地面便瞬息消失不见了。
少年捂着嘴,有些吃惊地道,
“哇,姐姐这么厉害啊。”
沈既白起身走至茶案,倒了杯茶递给少年,又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继而抬眸道,
“见笑。沈既白,小兄弟如何称呼?”
少年接过茶盏一口饮尽,支着腮帮子,另一只手把玩起茶盏来,闻言乖巧地应道,
“那叫你沈哥好咯,我叫楚清和,叫我清和就好。”
他捶了捶肩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便倏地躺在了床上,一把拉过被子盖好,只露出一个脑袋,笑眯眯的慰叹道,
“还是床上舒服,今天被安排打扫的晚了些,先睡咯,沈哥。”
还不待沈既白应答,少年头一偏,已然睡了过去。
……
沈既白将杯子清洗了一番,整齐摆放好,便缓缓走至窗边,修长的手指轻搭窗沿,骨节清晰分明。
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的眸色如深潭平静无波,思绪却淡淡缭乱。
今夜接触的每位弟子身上都并非纯粹的灵力波动,他视线轻移,床榻上少年睡得香甜,唇角弯弯。
然而其身上的煞气波动较之其余人却略显浓重了些。
以及……
他不经意般扫过树丛,缓缓将窗子合起,与此同时,东侧阁斋的窗户被挑起,少女立于窗前,二人低眸沉思。
那抹若有若无的窥视仍在。
楚家究竟在掩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