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辰斜倚靠在酒楼旁一棵老松上,月光透过松针的缝隙,在他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挑眉看向沈既白:“说吧,这几天跑哪去了?”
沈既白凝眸看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林御辰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诶行,让我猜猜啊。”
“找小鱼去了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似乎对沈既白的行踪了如指掌。
沈既白微微垂眸,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今日去了楚家,看着依旧屹立的亭台楼阁,依稀可见昔日辉煌,如今却只剩下一片死寂。
大殿里,那些曾经受人顶礼膜拜的神像,如今已残破不堪,它们的脸上,那宁静祥和的笑容已被裂痕割裂,显得格外凄凉。
人去楼空,没有了人气的楼阁渐渐衰败,东西也被昔日仇家洗劫一空。
沈既白的长袍在风中轻轻飘扬,静伫在一片荒芜中。
听说只有宗门在外的弟子幸免于难,他们看到此场景皆骇然无比,以为仇家寻仇,纷纷四散,投靠别的宗门以自保。
沈既白在楚家的废墟中穿行,他的步伐从容,但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他在原地绕了好几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却又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方向。
他先是误入了一间满是蛛网的储藏室,空气带着一丝潮湿的闷臭味。沈既白微微皱了皱眉,显然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他轻轻衣掸去衣袖上沾染的蛛网,不动声色地退了出来。
接着,他又在一条长廊上来回走了三次,每一次都带着一丝更加深沉的思考。终于,在第三次走过长廊的尽头时,他一脸淡定地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门扉半掩,沈既白轻轻推开门,书房内有些杂乱,贵重物品已不见了踪影,他的眼神在书房内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些散落一地的书籍上。
都是些偏门杂谈,没什么参考价值。
沈既白转眸瞥过架子和四处,心中暗忖,好像来的迟了些。
他细细观察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书房角落的一盏油灯上。
这盏油灯看似普通,但与书房中其他装饰的华贵风格格格不入,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些破旧。
他走近油灯,发现灯座上刻着一些细微的花纹,这些花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沈既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些花纹,他发现这些花纹实际上是一组古老的象形文字,描述着一种古老的密语。
沈既白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轻轻转动油灯的底座,按照象形文字的指示,先是顺时针转三圈,然后逆时针转两圈,最后再顺时针转一圈。
随着他的动作,书房中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机关响动,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蔽的密室入口。
密室中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气息,沈既白缓缓抬步走了进去。
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那些古老的卷轴被整齐地摆放在檀木架上,它们的边缘已经泛黄,散发出一种历史沉淀的厚重感。大大小小的档案古籍则被安放在书架上,整齐有序。
或许,这里才是楚家真正的书房。
沈既白的指尖划过冰冷的卷轴,他抽出的那几卷档案古籍,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楚家近年来的行动和决策。
这些文字,并非荣耀的史诗,而是充满了权谋和暗流的记录。它们详细地描绘了楚家为了维护家族的地位和利益,所采取的一系列不择手段的行动。
沈既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卷轴,他的目光在一行行文字间游走,逐渐揭露了楚家不为人知的一面。
起初,卷轴上只是平淡无奇地记录了楚家如何通过联姻的方式,与其他门派建立联盟,以此来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些联姻,表面上是家族间的结合,实则是楚家精心策划的政治交易,不惜牺牲家族成员的幸福,只为达成更大的利益目标。
随着沈既白一卷卷翻阅,卷轴上的文字逐渐变得沉重。记录了楚家对一些小型门派的吞并,楚家通过经济手段,如高利贷和不平等的贸易协议,逐渐削弱这些门派的经济基础,最终迫使他们臣服或被吞并,从而进一步扩大了楚家的势力。
除此之外,卷轴上还记载了楚家对一些珍稀资源的控制和垄断。楚家通过控制重要的矿产和草药资源,不仅为自己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还限制了其他门派的发展,使得楚家在江湖中的地位更加稳固。
沈既白长眉轻蹙,随着卷轴文字一点点深入,卷轴上的记载变得越来越阴暗,桩桩件件让人心惊。
楚家如何利用谣言和诬陷来破坏对手的声誉,甚至动用暗杀和暗中破坏的手段,以消除那些威胁到楚家地位的势力。这些记录,如同一道道血淋淋的伤痕,揭露了楚家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的真面目。
到了后面昭明年间,卷轴上的文字几乎被“杀”字所占据,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刺目而冰冷。楚家踩着各家无辜正派的尸体,一步步攀上了高位,这些文字记录了楚家的罪行,也记录了江湖中的悲哀。
沈既白的目光凝视在昭明年间的记录上,那一行行文字如同刻在他心上的烙印。他将那些年间所覆灭的门派名字一一扫过,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如今却只余下冰冷的文字。
他的步伐沉重,走到另一排书架前,手指在卷轴的木吊牌上轻轻滑过,仿佛能感觉到那些被岁月掩埋的悲鸣。
终于,他找到了一卷看似单薄无比的卷轴,它的外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手在卷轴上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打开。
卷轴上的文字寥寥无几,却字字千钧。江稚鱼,昭明年间,入楚家,制成傀儡,主杀,由楚屹长老、楚祢长老、楚天遆长老、楚阚长老负责操控炼制。压制主由大人。
沈既白的指尖轻颤,划过卷轴上江稚鱼的名字,他的目光在字里行间停留,呼吸微微一滞。
他的长眉轻拧,几乎无法自控,他的手慢慢抬起,轻触胸口,仿佛想要按住那不断蔓延的疼痛。
那疼痛如同一根根细针,扎进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静立在那里,缓缓闭眸,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压抑那即将爆发的情感。
微弱的光透过古朴的陈设,落在他身上,染上一层灰败的厌倦。
他缓缓抬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的眸子轻垂,落在最后一行文字上。
他的眸子轻垂,再次落在卷轴的最后一行文字上,那里记载着“大人”二字,简单而冷漠,却如同一把利刃,直刺他的心脏。
邪祟,楚家。
他眸子划过一丝冰冷,那些文字背后隐藏的残酷,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愤怒。
三千年,弹指一挥间,却足以翻天覆地,沧海桑田。沈既白的心中涌起了无尽的疑问,这段时间,如同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横亘在他与真相之间。
这三千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段时日他又错过了什么?
像是命运的捉弄,让他步履蹒跚,他轻抚着卷轴,那冰冷的质感透过指尖,传递到他的心中。每一步的迟疑,都像是被命运的锁链紧紧束缚,让他无法挣脱。
卷轴上,那短短几行字,却承载着无法言说的沉重。他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沈既白的喉咙微微发紧,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轻声呢喃:“对不起,我来的太迟了,让你受尽了委屈。”
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既有深深的愧疚,也有无法言说的心痛。
他的步伐在密室的石阶上轻轻回响,缓缓地走出了密室,回到了那片荒芜的庭院。
夜色暗涌,天空中的明月高悬,将清冷的光辉洒下。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长长的,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一片落叶悄然飘落到他肩上,他却没有察觉。这片落叶,就像是这个庭院中的最后一丝生机,静静挨着他的肩膀。
沈既白从怀中摸出一张灵符,他的手腕轻轻一转,灵符便在空中燃起了淡淡的蓝光。
火光在夜色中跳跃,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飘浮着向前方飞去。他的目光紧紧跟随那灵符的轨迹,缓缓踏上了上山的小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