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看了一下探测仪,对着杨爱民说:“杨教授,我们要回去吗?温度越来越高了。”通口的空气温度已经接近60c了,连体服里的温度也达到了40c,不过空气还算正常,滚滚的岩浆河上面竟然出奇地没有硫化氢这些有毒气体。
杨爱民收回视线,语气略显空洞地说:“先回去,我们从那两个通再走过去看看,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
说完,杨爱民又往对面看了一眼,直觉告诉他,一切的真相都在这银色的巨幕后面。
从中央通返回广场,四人又分为两队走进了左右两侧的通,周克和杨爱民走左侧的通,王强和李承运走右边的通。
“杨教授,我们已经到了岩浆河的上方了。”周克看了一眼定位仪说,上面显示两人的位置已经到了中间通口的正左侧。
“我看到了。”杨爱民也低头看了一眼定位仪,然后看向了环境探测仪,“这里的空气成分很古怪,氧气含量很高,小心一点。”
杨爱民刚一说完耳麦里就传来了李承运的声音,“老杨,我们这边空气成分也有问题,不过是氢气的含量很高。”
“氢氧分离吗?”耳麦里又传过来了王强的声音,“难说外面那个巨大的广场是个分离室,那中间那个通是干什么用的?”
“沙子!中间那个通是用来处理沙子的。”郑哲的声音响了起来,“之前在海底的时候我们不是看见那个金字塔是连同海水和泥沙一同吸进去的吗?如果说这个广场是分离室的话,那这三个通就能解释清楚了。”
听到郑哲这么一说,这次一同下海的吴院士在一旁兴奋地说:“应该是这样,应该是这样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郑哲身旁,要过对讲机继续说:“老李,我们研究所之前不是有个研究说地核在三十五亿年前析出了大量的氧化镁物质吗?这肯定和这个地下广场有关系。”
“老吴,你确定吗?”李承运在右边通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一眼王强说。
老吴想了想说:“基本确定,只要我们能取到岩石样本就能确定是不是这样了,如果是的话,那地球就是个被制造的巨大机器。”
我们都是样本,杨爱民和王强的心头忽然一震,还有秦斌,三人都莫名想到了这句话,如果证明地球是个被制造出来的机器,那我们就真的只是样本了,人类文明存在的意义就要被重新定义。
老吴的话同样也震住了郑哲他们,自然科学一直认为地球,包括宇宙间的所有东西都是自然形成的,不过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至少目前发现的这个地下广场和那根岩浆河里的擎天之柱不是自然形成的。
“老吴,你们先不要下来,等我们再往前再查探一下,回来再说。”杨爱民打断了老吴的分析。
“好的,那你们继续探索,等回来再说。”
两支小队又开始沿着通继续往前探索,在走到对面断崖上方,接近巨幕的位置后又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左右两侧的通在这里猛地往下拐了下去,深不见底。
周克重新折亮了一根荧光棒,往下方丢了下去,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动静,杨爱民见状呼叫到李承运他们,“老李,我们这边通到头了,再往前走它往下拐了下去,看不清有多深,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这边也是,通猛地往下拐了下去。”李承运回,想了一下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我们要不要返回广场,让上面送两块通板下来,从柱子那里过去。”
“可以,等会儿路搭好后,老王你和我一块过去,老李和周克协助上面再弄一个‘灵龙’上去。”
“我反对。”周克忽然说:“杨教授你和王教授过去太危险了,让我先过去。”
“不行,你们还年轻,不能冒险,我是一把老骨头了,冒点险没什么问题。”杨爱民立马反驳。
见周克还想说什么,杨爱民又说:“就这么定了,这是命令,明白吗?”
“是!”军人的条件反射让周克下示意地大声向他报告,不过转瞬又后悔了。
板子和安全绳很快就送下来了,和秦斌一同下来的还有几个工作人员,搭好通往对面断崖的路后,这几个工作人员就回去了。
李承运和周克他们看杨爱民和王强上了对面的断崖就转身往通外面走去,秦斌多看了两人一眼走在最后。
到了巨幕这边断崖上方,杨爱民和王强仔细地观察了这银灰色的巨幕,它是流动的,和“灵龙”的外壳是一模一样的材料,它们都是173直接构成的,没有缝隙,两人找不到它的入口开关。
四处又看了看,两侧的通斜斜地直接没入了这巨幕后面,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杨爱民看了一眼空气成分,摘下了头盔,深深地吸了一口这里灼热的空气,看着这巨幕往后退了两步。
银色的天河从最顶端倾泻而下,我的造物主啊你为何要挡住我去朝拜你的路。
这扇流金做成的门,它就亘古地矗立在这里,门后是什么地方,通向哪里,两人谁也不清楚。
“老王,这和‘灵龙’的材质是一模一样的,我们该如何进去?”杨爱民凝望着眼前的这座大门,有些绝望,手中的头盔掉落在地。
杨爱民忽地跪坐在地,掩面痛哭起来。
王强也是内心复杂,作为最优秀的材料专家之一,他也是无能为力。
“灵龙”的外壳还没有答案,现在到了这里也是望而兴叹。
“老杨,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既然已经找到入口了,那我们肯定会有办法进去的!”王强半蹲了下来,抚着杨爱民的肩膀安慰,“秦斌还在研究‘灵龙’,我们先上去看看,说不定我这学生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良久,杨爱民抬起头看着这大门,泪痕挂在脸上,眼睛通红,他拾起自己的头盔,站起来,佝偻着身子转身就走,王强跟在后面欲言又止。
沉默是让人绝望的,这让人绝望的科学。
沉默着回到“龙宫”,李承运过来想打声招呼,杨爱民仿佛没看见一样径直往前走,往前直奔自己的宿舍。
后面的王强向李承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问,就朝着实验室走去,李承运就站在那,看着两人的背影,久久不语。
杨爱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手机里放着歌,还是他最爱的那首《鹤群》:
默默地思念,望着远方。
疲倦的鹤群飞呀飞在天上,
飞翔在黄昏,暮霭苍茫,
在那队列中有个小小空档,
也许是为我留的地方……
他灌着酒,空洞的眼神望着墙壁,嘴里还在不断地呓语。
杨爱民喝光了小酒壶里的酒,晕晕地醉倒在床上,眯着眼看着空荡荡的小酒壶,这酒壶是他老师上官昇当年送给他的,正儿八经的德国货,听他老师说,这个酒壶还是当年东德的一个科学家送给他的,原来它是被用来装啤酒的。
酒壶外面军绿色的油漆已经差不多掉光了,裸露出大片的不锈钢表面,上面还刻着三行德语:
m?ge unsere Freundschaft ewig dauern
Eine bef?rderung fur meinen lieben Kameraden
Ebel von Salza
字体是经典的德语硬钢笔式写法,算不上优美,但是很耐看。
杨爱民知道这三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不懂德语,但是当年上官昇告诉过他,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送给我亲爱的同志上官昇,埃贝尔·冯·萨尔扎。
看着酒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王玉兰的影子,像年轻时喝醉一样,她趴在炕头上轻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声音像夜莺在唱歌一样。
视线开始模糊,在眼皮合上的最后一瞬,杨爱民冲王玉兰笑了一下,还是像以前那样,玉兰,我快来找你了,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