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大门外,一阵汽笛声响起,烟囱里黑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煤炭的气息。
工人们按着固定的时间表涌入厂房,而管理职员们则早已坐在工厂办公室里,准备开始一天的例行事务。
然而,与其说这一天的重点是工作,不如说工厂的焦点被一件特别的事吸引了。天空中,有一片巨大的天幕——那是一种新型装置,能够在空中投射清晰的影像,传递最新的时事消息。
近来,这样的天幕已经成了工厂文化的一部分,工厂的职员和工人们每隔几小时便会驻足观看一会儿。
今天天幕上播放的,是最近一系列国际大事的滚动报道。职员们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透过厚厚的玻璃注视着天幕,手中握着咖啡杯,眼神中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们看,”一位名叫布莱克的中层管理人员抬了抬下巴,指向天幕,“日本成了新列强了。
这真是个笑话,他们不过是学了西方的皮毛,就敢说自己跻身列强行列。真不知道那群岛上的人有什么资格。”
“是啊,布莱克先生,”另一位年轻的助理斯科特附和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日本人确实比不上我们。
他们学东西快又怎么样?那只会让他们更像模仿者而不是创造者。”
布莱克点点头,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神情:“模仿者终究是模仿者。他们可以暂时超越我们这些普通工人,但在文明程度上,还差得远。”
他的话里藏着一种微妙的自豪感,那种介于阶级优越和文化优越之间的微妙情绪。
天幕画面切换,播放起法国吞并马达加斯加的新闻。画面中的士兵整齐列队,梅里纳王室的宫殿被炮火摧毁的残垣在背景中若隐若现。
“这倒是我欣赏法国人的一点,”布莱克看了一眼画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看看这些非洲土着,他们注定是要被更高等的文明征服的。”
“没错,”另一个职员杰克逊插嘴,“我倒觉得法国人比我们要干脆许多。要是我们的企业也能像法国政府那样果断地处理问题,我们的收益率说不定还能翻一番。”
话音未落,天幕上又播放起关于埃及处决马什里奇烈士的画面。画面里,一位身着白袍的男子被押上断头台,周围围满了叫喊的人群。
布莱克眉头一皱,“埃及人可真是野蛮,连司法程序都没有。要是我们的工厂像这样管理,那早就乱套了。”
“不过,他们的效率确实让人羡慕,”斯科特冷冷地说道,“要是我们的工人也能像他们一样听话,那可就太好了。”
布莱克嗤笑一声:“听话?这才是重点。你以为光靠规章制度就能让工人听话?那是天真。”
工厂的车间里,工人们也在关注天幕,不过他们的位置比职员们更远些,只能站在厂房的门口眺望。
“日本真厉害啊,”一个年轻的工人小汤姆感慨道,“听说他们造的机器越来越先进,比咱们用的这些都好。”
“呵,”旁边的老乔嗤之以鼻,“那又怎样?他们的工人能过上比咱们好的日子吗?我看够呛。别忘了,那些机器的制造是靠压榨工人的。”
小汤姆摸了摸头,不太确定地嘟囔道:“可我听说他们的工资比咱们高。”
“高又怎样?”老乔摆摆手,“你还不懂,这世界上有钱的人总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得靠劳动讨生活。不管他们是日本人还是英国人,这点不会变。”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讨论仍在继续,气氛却变得更为尖锐。一个矮胖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股刺鼻的雪茄烟味。他是工厂的总经理虾球,一个以精明和冷酷着称的家伙。
“各位,”虾球笑着打断众人的谈话,“刚才听你们在谈时事,我倒觉得这些新闻里,有不少值得我们借鉴的东西。”
“借鉴?”布莱克一愣,“虾球先生的意思是?”
虾球走到窗前,指了指天幕上的画面,那时正播放着美国关于地下铁路的新闻——一些废奴主义者正在秘密帮助奴隶逃离南方庄园。
“你们看,这就是失败的典范,”虾球冷冷地说道,“南方人太过放任,才让这些奴隶有了逃跑的机会。
而法国人对马达加斯加的做法则正相反,迅速、果断、毫不留情。”
他转过身来,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视了一圈:“我们管理工厂,不就是要学会如何控制工人吗?新闻里的每一条信息,其实都能教会我们一些东西。”
虾球的话引起了一片低声议论。有人点头表示赞同,有人则默默不语,但没有人敢公开反驳。
“控制工人,可不仅仅是压榨劳动时间,”虾球继续说道,“要懂得制造分裂,让他们互相竞争,而不是团结起来对抗我们。
你们看埃及,他们通过制造恐惧来保持统治;而巴伐利亚的铁路公司,则通过利益的引诱来争取支持。这些手段都值得学习。”
“可是,虾球先生,”斯科特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能用这些手段吗?工人会不会反感?”
“反感?哈哈,”虾球大笑,“谁在乎他们反感?关键是结果。我们要让工人觉得自己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需要他们。”
虾球的话让所有职员都沉默了片刻。窗外的车间里,工人们正在忙碌,机器的轰鸣声不断传来。
天幕上,一条条新闻滚动播出,而它们似乎成了职员们剥削策略的灵感来源。
工厂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一种既麻木又精明的气息。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思考、谋划,仿佛天幕上那些远方的故事不过是管理和剥削的素材。
最终,整个工厂的命运,正被这些冷漠而狡诈的计划所塑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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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厂的天空依旧笼罩在浓厚的烟雾之下,天幕上滚动播放的国际新闻吸引了无数目光,尤其是那些站在工厂管理层办公室里的职员们。
正值午后,几名职员手握咖啡,站在窗前一边观看天幕,一边展开他们自以为高明的评论。
“这世界真是愈发荒唐,”布莱克倚在窗边,目光追随着天幕上关于法国和俄国关系变化的新闻,“法国居然断了和俄国的盟约,又跟奥地利结盟了。啧啧,真是投机取巧的典范。”
“是啊,这简直就是政治上的背叛,”斯科特摇头叹息,“不过说实话,法国人还算聪明,知道该怎么重新站队。
而普鲁士呢?他们可能会被孤立,谁让他们总是那样张狂。”
“这倒提醒了我,”布莱克放下咖啡杯,转头看向身后的办公桌,“普鲁士武力仲裁旁遮普的事也很有趣。
你们说,这些异国的土着们,是不是总需要外来势力才能解决自己的问题?”
“或许吧,”斯科特冷笑了一声,“不过旁遮普那个地方最近也不太安分,霍乱都扩散开了。说起来,这场瘟疫也许能帮他们把人口清理得更干净一点。”
“哼,真是冷酷的话,”杰克逊插嘴,“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管理方式确实不怎么样。
你看同样是霍乱,暹罗就表现得好多了。他们有阅兵式,有国力的象征,还知道怎么让贵族们保持威严。”
布莱克笑了笑,目光重新回到天幕上:“阅兵式是好,但我更在意的是日本。你们看,他们不仅渔业丰收,还把自己推到了列强的位置。
虽然这话听着可笑,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管理和组织能力确实在提升。”
“日本的列强地位?”斯科特嗤之以鼻,“不过是西方人给他们的一块糖罢了。渔业丰收能改变什么?他们的底层还是一样被压榨得喘不过气来。”
“压榨底层是必然的,”布莱克点了点头,“但关键在于,他们已经学会了怎么通过奖励和提升名义地位来分散工人的注意力。
你看那个朝鲜新提拔的将领,什么han Guk,说是组织能力强,其实不过是个被吹捧起来的虚荣小丑。
结果士气下降,攻击力也弱化了。朝鲜的军队这样搞,不输才怪。”
“这让我想起咱们的工人,”斯科特突然感慨,“他们或许比朝鲜的士兵还懂得反抗。昨天我听说车间里有几个工人偷偷商量成立互助会呢。”
“互助会?”布莱克皱起眉头,“那不就是社会主义者的伎俩?这玩意儿在我们工厂可不能留。如果他们真敢这么干,我建议马上解散他们。”
“没错,”虾球经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缓缓走进办公室,手里拿着一根点燃的雪茄,“互助会之类的东西绝对不能纵容。
我们的工人需要的是工作,而不是那些愚蠢的理想主义。”
“可这些工人未必会听从我们的管理,”布莱克沉吟,“昨天有几个工人抱怨说,要是他们在别的地方干活,薪水和福利可能更好。”
“别的地方?”虾球嗤笑一声,“哪儿会有更好的地方?你们要记住,工人的思维永远是短视的。
他们看到别处有点甜头,就以为那里是天堂,却从来不考虑成本和后果。”
“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像俄国那样聪明,”他继续说道,“俄国最近不是在渔业丰收后向贫民分享了一些食物吗?这是个聪明的策略。
他们并不是为了真心帮助那些贫民,而是为了让他们对现有的秩序感到满意,从而继续接受愚昧的教育和歧视性的体制。”
斯科特点了点头:“但这需要成本,不是吗?我们工厂的预算可不支持这样的福利政策。”
“哈哈,福利?谁说一定是福利?”虾球摇摇头,“学法国,学美国。看看他们怎么压榨工人却依然能让工人老老实实地干活。
比如美国,居然能要求扫烟囱的孩子继续努力工作,还三次驳回废奴册子。可怜的黑人奴隶,连自由都被无视了。”
“这确实是典型的策略,”布莱克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说到底,工人们的反抗情绪是个隐患。如果有类似废奴运动的激烈抗议,我们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简单,”虾球吐出一口烟,“制造恐惧和分裂。像法国那样散布谣言,比如告诉工人,如果他们不听话,竞争者就会把他们的饭碗抢走。
或者像巴登那样,用一些毫无实际意义的改革承诺来敷衍他们。关键是拖延和分化。”
天幕上,又一条新闻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信德邦隔离霍乱的措施被广泛赞扬,展现了地区政府的效率。而与此同时,英国则宣布提高对西班牙的友好评价,这让布莱克忍不住啧啧称奇。
“英国人果然是老奸巨猾,”他感叹道,“一边巩固自己的殖民地统治,一边利用外交手段稳固盟友关系。这才是管理的艺术。”
虾球点了点头:“是的,我们要从这些新闻中学到更多的东西。无论是俄国的愚民政策,还是英国的外交手腕,都值得我们借鉴。
记住,工人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稳定感。只要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还过得去,他们就不会有时间去思考更大的问题。”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片附和的笑声。他们的目光再一次投向窗外,那些忙碌的工人们正在机械地操作着机器,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办公室里这些讨论的对象。
他们的未来,正被这些冷酷而狡诈的计划无声地塑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