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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韦映璇刚嫁进府,小小少女性格活泼开朗,不像现在这般心思阴暗,装腔作势。

他虽不爱她,但看在她是映雪亲妹子的份上,对她也生出爱屋及乌的包容,所以那两年他们确实琴瑟和鸣过,但,赝品终究是赝品,现在映雪回来了,他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时时围着韦映璇转。

她若老老实实成人之美也就罢了,若是心存不甘暗地里使绊子,对映雪有嫉妒戕害的心思,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思索间他已经走到湖边,临湖漫步,看着湖中一簇一簇游走的锦鲤,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皆是精心打理过的。

阔别三年再看,院里每处风景都保持着原先的样子,处处留有他和韦映璇初婚时的美好回忆,现在想起他们当初一起度过的那段快活时光,嘴角依然不自觉翘起。

第三年他被派去南方戍边,满两年便刚接到调令回京城,顺利擢升了七品的副指挥使,可惜仅回来两个月他父亲就病故了,他只能去祖坟丁忧,一去便又是三年。

算起来,七年的时光,他跟韦映璇真正朝夕相处的日子只有刚成亲那两年。

看着熟悉的景色,回忆起当初的和谐恩爱,他心境略微平和了一些,从湖心的廊桥上穿过,就看见对面的小厨房里冒着炊烟。

看来她手下那个能干的李妈妈又在琢磨新花样了,今日空气中都是酥甜的味道,不知研制了什么新菜式,一时间他浮躁的心倒是定了定,心头浮现几许期待。

她总归是正妻,映雪嫁进府还需她出面操办,他总不好和她太过僵持,等傍晚还是陪她一起用个晚饭吧,他在心里如此决定。

“大奶奶,侯爷来了!”

照影大老远看见宋拓,匆匆进书房禀报。

韦映璇正指点远哥儿认识算盘,眼皮都未抬,淡漠地说:“去沏一壶新上的西湖龙井招待着。”

照影怔然,不确定地问:“您不出去迎侯爷么?”

韦映璇看了眼八宝格上的沙漏钟,“这个点已错过了午饭,还未到晚饭,许是过来与我交代一句什么,待片刻也就走了,你让璎珞把茶端到侯爷书房里,跟侯爷知会一声我随后便到。”

这个小院曾是她和宋拓共同的居所,宋拓的书房也在卧梅轩内。

照影看着她十分随意的态度,颇有些不可思议:“那远少爷呢?您不去也就罢了,远少爷也不露面是不是不合规矩?”

韦映璇轻描淡写道:“远哥儿不去,事有轻重缓急,等学完这堂算学课再说。”

远哥儿抬头看她,语气疑惑中夹杂几分不安,“母亲,儿子不去拜见父亲合适么,儿子该给父亲请安的,否则不合规矩礼数。”

其实他更想进一步了解算盘上的梁和框是如何来的,一串串的珠子又是如何相加减的,母亲讲的生动且浅显易懂,还会给他举一些小例子,他丝毫不觉得听之乏味,反倒不喜父亲的到来打断了他的兴趣。

“不急,只要母亲不说,你父亲又不知道你在这儿。”韦映璇轻轻拨了拨他的小脑袋,让他的视线对上桌上的算盘,继续说道:“方才说了梁与框,此为档,一般算盘为九档、十一档或十五档,档中横以梁,梁上两珠,梁下五珠……”

照影无奈摇摇头,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宋拓穿过小榭就瞧见照影和栀茉过来迎了,他信步往花厅方向走,“你们大奶奶在何处?”

栀茉连忙回禀:“侯爷,大奶奶有事耽搁片刻,吩咐奴婢在书房给您沏了茶,大奶奶忙完就过去。”

书房?宋拓迟疑了一瞬,他既不打算看书习字也不打算议事,去书房作甚,不应去花厅或卧房吗。

他愣了半晌,看两个丫环端着点心往书房走,便面色古怪地跟了上去。

这一路上甚觉违和,也是奇怪,他明明是这里的主人,但今日走在这条路上却觉得自己是客了。

虽然三年不在,但能看出他的书房是被勤加打理的,他提步入内,坐在桌案后,一下子寻回当年坐在案前写字念书时的心境。

映雪遇难后他萎靡不振许久,那时的心境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就算几个月后娶了韦映璇进门,他也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发呆,悄然思念着韦映雪。

那时他写字沉的下心,看兵书也知道举一反三的思量,做事常能沉浸其中,不到二十岁就有了少年老成的架势,他的上峰也是在那时候开始赏识他的。

但今时今日不同了,他拿起一本兵书,内心却萦绕着无法平静的喜悦,只看了两眼就随手放在案上。

他心头悸动,克制不住地浮想联翩,脑中总是晃过韦映雪娇媚的脸。

映雪的归来,点燃了他的希望,他的心,不再平静了!

日头西斜,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桌案上,宋拓嫌弃地眯起眼睛。

翠雍居分两头,坐北朝南的朝阳居是正居,此处叫暮落居,坐东朝西。

只听名字就有种夕阳西下的悲凉,他很不喜欢此处,但韦映璇婚后坚持要搬来,说她怕冷,暮落居的屋子每日总能晒足西晒,每间屋子总是暖洋洋的,他无奈地答应了。

她让工匠在她的起居小院卧梅轩旁搭建了暖房,种了许多漂亮的花花草草,闲时品品茶看看花,流水般的日子对她来说却好似一点都不枯燥。

想到她亲自侍奉花草的样子,宋拓脸色倒是多了几分平和。

他等了好半天,不知不觉间茶也喝了几盏,仍不见韦映璇过来,正有些不耐烦,大门处迈进来一片白色的裙摆,接着是一道曼妙的身影。

女子的身影在夕阳的光影交错中迈了进来,宋拓呼吸微顿。

只觉得时间仿佛就此凝固,空气中的尘埃与光线竟营造出朦胧薄雾的效果,让她整个人多了一股神秘色彩。

韦映璇步调轻盈,须臾间就立在面前的空地上。

“侯爷来了。”

她出声招呼,脸上挂着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客套微笑。

宋拓晃了半天神,才张口说:“这几年不见,你倒是长开了,脸上褪去原先的圆润,如今看着五官更挺立明艳了。”

韦映璇模样跟韦映雪并不相似,韦映雪是秀气温婉的美,她则是清新脱俗,如晨曦里的白色花朵,花瓣是独一无二的凝白,让人能够久久刻在心上的宣净。

一头长发披散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只要站在那里她便是一抹不可磨灭的色彩。

她长开后模样和三年前大不一样了,宋拓忍不住心猿意马,若是七年前娶她的时候她就有如今的姿色,而不是那个略胖的小丫头,他可会多几分心动?

“是么,侯爷倒是观察的细。”韦映璇面色寡淡,似乎对他外貌上的评价毫无兴致,只堪堪冷淡地回应。

气氛一时间尴尬。

宋拓握拳在唇边咳了咳,“我方才见了祖母,她老人家让我过来陪你说说话。”

说罢,自案桌后起身,朝着韦映璇走去。

他伸出手,似是要牵韦映璇的手共同赴座,但刚起了动作,韦映璇便立刻转了身,自顾自提步走到靠窗的玫瑰椅上落座,目视着前方:“侯爷今日来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宋拓如何瞧不出她疏淡的态度,尴尬地收回落空的手,满心的温情一扫而空,心头的热度倏然就散了。

不识好歹。

他不计较她上午的无理,她反倒拿乔,摆出矫揉造作的姿态。

沉着脸走到隔壁的玫瑰椅上落座,“映雪归府的事,你就没什么想与我解释的?”

“我该解释什么?”韦映璇反问。

两把玫瑰椅之间摆放着窄条案,宋拓落座后两人之间刚好被条案隔开半丈远,这样的距离让韦映璇舒服多了,重生后她就本能的不想离宋拓太近。

宋拓侧头看她,目光里带了探究,却见她好整以暇地端着茶杯啜饮,如此坦然地沉默着,与他对峙着,毫无半点对他热络的意思。

哼,倒是挺会摆脸子!

三年未见,人还是那个人,但就是和三年前气质不一样了,装腔作势,虚伪做作!

宋拓讽刺地想,她故作冷漠的态度不过是在逼他就范,他自然不会如了她的意。

“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由我来说。我已决定要娶映雪做我的平妻,方才也请示过祖母,她老人家已经答应了,婚事会往后挪些日子,但一定会办。今后你最好收起你那点小心思,我不想再听闻你在祖母和母亲跟前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