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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谦沉着脸问:“婆子说什么了?”

小厮低着头,脸色通红地道:“说咱们大小姐不守妇道,不知自爱,在侯府这段时日轻佻无礼,上不敬老夫人,下不敬夫人大奶奶,唯上心勾着侯爷肆意淫宿。”

见老爷未制止,小厮才敢大着胆子继续说:“昨日大小姐与夫人闹出争端,争执间受了伤,宋府西府婶老夫人好心接大小姐去西府治伤,特意给用了兰太医调制的外伤药,大小姐非但无半句感谢,反而言语间谩骂,清晨还将一名丫环打伤,且还污蔑兰太医调制的药粉含了毒,欲迫害她,西府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今日已让家中小辈去京兆尹递状子了,说大小姐一番言行是给她娘家妯娌兰府泼了脏水,须得要个说法不可,消息传回侯府,夫人一气之下便要把大小姐送回来,让老爷自己出面跟西府料理此事……”

韦谦脑袋嗡的一下,颤声问:“那妈妈的模样你可看清楚了,果真是侯府来的?”

“看清楚了,婆子坐的车是侯府的车辇。”

韦谦心头一阵恍惚。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映雪自小便是个善解人意,心性稳重的孩子。

她怎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现在不但在侯府的名声狼藉,还牵涉到了宋府西府,西府老太太娘家嫂子兰家,韦谦只觉得焦头烂额。

起初听闻映璇和二弟上门告状,他还只当他们几人合起伙来打压映雪,直至此事,他终于相信一切可能是真的。

不然侯府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断不会如此唐突的把映雪送回来,定是无法忍受她的所作所为。

韦谦心头五味杂陈,久久都未能平静下来。

直到韦禛走上前与他说:“兄长,既然侯府要送映雪回来,你这衙门今日怕是去不成了,今日弟弟既陪着二侄女过来了,索性也想看看此事兄长到底如何处置,若兄长不能公平处置,不但伤了映璇的心,也叫做弟弟的不解和心寒,传出去,外人知晓兄长对家务事都如此失公允,怕是要激起风波了。”

韦谦长长叹气,“不用你提醒我,映雪若有错,我自会处置。”

他想起方才一力维护大女儿的那些话,只觉得老脸有些发烫,目光不由得落向二女儿身上。

但他很意外地,没在二女儿的脸上看见委屈和不甘,有的只是一片冷静。

这一眼的打量,韦谦忽然意识到,二女儿是真的变了。

几年当家主母的锤炼,她到底有了一身主母的威严,站在那儿不言不语时,竟叫人觉得她十分深邃,温柔秀丽中透着不容小觑的坚韧与风华,令人望而不敢小觑。

“你也不必怨怪为父偏心。”他冷声对韦映璇的方向道:“待你姐姐回来,我自会问她。今日还要抽空亲去宋府向老夫人询问,若你姐姐真荒唐至此,为父定会重罚。”

韦映璇淡淡道:“姐姐犯了错,父亲训斥也好,惩罚也好,自然都是使得的。”

说到惩罚,一旁的许容龄瞬间打了个激灵。

韦谦对子女小辈的教养方式与一般人还有些不一样。

寻常人家只让孩童背诵、知晓古训古典,韦谦却是实打实要求子女照着古典一般为人处事。

在外人看来,他是个仁父,嘴上说教多,却从不打罚子女,做他的子女,不需受皮肉之苦,然而……呵呵。

许容龄神色讳莫了几分。

她听韦禛说,韦谦对规矩仪态方面要求十分严苛,韦家用饭时,筷子只要不慎碰到碗沿发出一丁点声音,韦谦便惩罚七日不许用饭,只准渴极了喝口水,且随后几日还要如常入学念书。

在这中间他会让下人时刻监督着,受罚的孩子不论死活,一律都不给通融,七日后无论原先多胖的孩子都会瘦成人干,到那时方算惩罚结束。

因此惩罚,当年韦谦还夭折过一个四岁的幼子,他要是活着,如今也该十多岁了,只因他未像孔融让梨一般谦让手中的点心,便被韦谦惩罚挨饿。才四岁啊!那个孩子体质弱,几日后,竟在深夜活活被饿死在被窝里,死时身体蜷缩着,捂着肚子,满脸痛苦。

所以别看大伯哥瞧着文气古板,身上没半点杀伐气,教养子女方面却是狠心了得,韦家的小辈都很惧怕他。

大嫂早年还是活泼开朗的性子,自从死了四岁的幼子后便受了打击,从此沉默寡言,几乎成了哑巴,整日拉着一张脸,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死感。

许容龄每每想到大嫂便十分唏嘘,韦谦这种人谁嫁谁倒霉,在外名声再好又有何用?生生把他开朗的妻子折磨成沉默的工具人。

照韦映雪那个瘦弱的身子骨,挨饿几天下来还真不一定能撑得住。

侯府还未把人送回来,韦禛便先跟着韦谦去了内院书房里,韦映璇便和二婶在花园里说话。

这个时间,韦映雪正哭哭啼啼的在西府侧门外哭诉着,几个丫环推她,她都不肯上轿子。

“我的伤还未恢复,我一夜未睡,伤口似乎流脓了,愈发疼了,此时我不想走动,只想好生歇着养伤。况且我行李、细软,所有东西都在侯府,要么你们便送我回侯府。”

“韦大姑娘,您还是别闹了,传话的奴才都去您府上打过招呼了,此刻便要启程出发了。”

韦映雪抽噎着,死死的扒住小轿的轿厢不肯上去,“为何婶老夫人要送我回府?我是从侯府来的,要走也该先回侯府。”

“且我莫名其妙被宋家送回娘家去,我爹定然会误会。”

“韦姑娘好生厉害的一张嘴!怎会是莫名其妙?”熊妈妈森然斥责道:“咱们老夫人昨日瞧着你可怜,好心接你来府上为你疗伤。你倒好,张嘴诬陷我府上药粉有毒,既如此,西府是容不下韦大小姐。”

沈老夫人跟前的熊妈妈、陈氏跟前的胡妈妈都在旁站着。

胡妈妈接话说:“原本侯府也善待韦大姑娘,可自从您来府上就成了府上的惹事精,现在还污蔑兰太医,夫人知道后也不打算容留您了,您还是回娘家去吧,请韦老爷与兰家解释去。”

一大早熊妈妈便去侯府见了陈氏,让她今日全程派胡妈妈前来协理,毕竟西府只是侯府亲戚,送韦映雪回娘家还需有陈氏的人在场方不会惹人质疑。

陈氏巴不得韦映雪赶紧滚蛋,自然什么都答应。

韦映雪还哭着,巴巴地央求胡妈妈:“胡妈妈,你不能这么对我,你送我回侯府好不好?等侯爷醒过来,我一定会和他说,让侯爷奖赏你。”

胡妈妈看着韦映雪,心说,夫人这些年给许的好处至今都还未兑现完,韦大姑娘一个外室,主子都算不上的,也敢给人许好处。

“韦大姑娘,昨日奴才便是听了您的挑唆才害了夫人,您还是回韦府吧,奴婢可不敢再信您的话。”

她与熊妈妈对视一眼,两人大步上前,分两边儿扯住韦映雪的胳膊,强行把她推进轿子里,不等韦映雪逃出来,两个妈妈一前一后的跳了上轿厢,把韦应雪拽的死死的。

“起轿!”熊妈妈喝道。

这边韦映雪刚被强制弄走,栖迟院里,宋老夫人也终于悠悠转醒。

她方一醒来,第一句话便问:“拓儿呢?拓儿醒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