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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

她眼角边忽然闪过几道身影,从那边荷花池的亭廊朝这边走过来。

是韦二两口子。

韦映雪想到韦二婶在侯府帮着韦映璇大闹一场,心头便有些慌张,一阵口干舌燥。

韦映璇居然也在!

是了,她离开侯府,定然要回娘家告状。

“原来姐姐那日入侯府时声称的姐妹情深都是假的,姐姐心里竟是如此揣测我的。”韦映璇阔步走来,似笑非笑看向韦谦,“爹,您如今总该信我所说属实了吧?”

韦谦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他便是不想承认,此刻也不得不默认了。

映雪变化太大了,绝非七年前离开时的样子,尽管她的容颜变化不大,言行举止似乎也像从前那般斯文,可韦谦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一样。

从方才侯府两个婆子告状便知她已非过去那般懂事守礼,换做曾经的映雪,定会二话不说跪下请罚,若他不问,她绝不会当着外人面狡辩半句,这个孩子从小便知隐忍,且格外恪守本分。

韦谦心里沉甸甸几欲发作,忽而却又伤感起来,不知为何,他心头又开始抽痛,就如同七年前大女儿尸身被抬回家时的心痛。

映雪带着峰哥儿回到家那日他喜的老泪纵横,一日内连去祖宗祠堂跪拜三次,可笑的是今日方知一切皆是空欢喜,他的大女儿,终究还是没回来。

韦映雪瞧着韦谦那个痛彻心扉的目光,心头不禁警觉起来。

她从原身记忆里得知韦谦是个老古板,对家中子女的教养十分严苛,但对大女儿一直都十分偏爱,因此她一回来便生怕露馅,努力调整自己的言行举止。

但看韦谦现在的样子,似乎已经对她失望心寒。

她心头一动,连忙道:“父亲,您就算惩罚我,也不急于这一刻,我想当着您的面和妹妹解释几句。”

“映璇。”她走上前,十分难过地哽咽道:“我方才指责你也是在气头上,说得气话,我知晓你为何跟我生了嫌隙,其实侯爷对我好,只是因为觉得这些年愧对了我和峰哥儿,我一直想和你解释这些,抚平你心中的不满,未曾想还未及解释清楚,就闹出了桩桩误会。”

“这七年,我在北疆受苦受难,性子确实不比曾经那般恬淡宽容,但我待妹妹从未变过,在我心里,一直将你当做至亲至爱的亲人,思及你我曾经姐妹情深,我如今才会伤心难过。”

韦谦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如此自省,方有点当姐姐的样子,他的大女儿向来心胸宽阔,不是逃避责任,撇清过错之人。

一旁许容龄却十分微妙地挑了挑眉。

她怎么听出一股熟悉的茶里茶气,她上下打量韦映雪,忽然明白什么,唇边露出古怪的微笑。

“有何误解的?”韦映璇直接戳破她:“是我误解你日日与侯爷淫宿,还是我误解侯爷为了取悦你,命人大肆搜查我的院子?昨日又顶撞忤逆婆母?”

“姐姐未出嫁,身份便是韦家待嫁的姑娘,老姑娘也是姑娘,只要你一日未正式嫁进侯府,一日便要守着姑娘的礼节,顾着些韦家的脸面。”

“你若是守妇德,便不该火急火燎的在侯爷丁忧结束当日便与他淫居一处,更不该接受侯爷馈赠的字画,那日你明知侯爷要来我院子搜查,却未站出来阻拦,而是放任侯爷带人来我院子发生冲突,如此也叫姐妹情深?”

她一番话让韦映雪任何狡辩之语都显得十分苍白可笑。

“不是的,我、我……”

韦谦伸手,叫停了韦映雪的辩解,长叹一口气,“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今日起你去柴房自省吧,至于侯府,你不用再想了。”

“什么!”韦映雪急得眼睛都红了,哭求道:“父亲,求您别禁足我,我为宋家诞下了峰哥儿,若是不去侯府,峰哥儿怎么办,峰哥儿是我的命根子,他一日都不能没了我。”

韦谦冷淡地看着她:“你带回峰哥儿那日便说的很清楚,峰哥儿姓宋,是宋拓之子,既如此,他在宋府并无不妥。”

韦映雪痛哭流涕,“爹,求您可怜可怜女儿,峰哥儿他还小,离不开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在侯府惹事了。”

“映雪。”韦谦漠然地道:“想来这七年你经历了许多,你的心性,方方面面都变了,早已不是过去那般懂事知礼,可你作为韦家的嫡出小姐,我不能放任你如此下去毁了我韦府百年清誉。来人,快把她带走!”

几个婆子连忙过来把韦映雪拖下去,她哭闹的声音很快消失在拱门外。

韦谦脸色十分不好看,韦禛瞧着他的样子,便主动道:“如此,兄长接下来便处理家事吧,我和容龄先告辞了。”

“映璇,这几日无事便来我府上,陪我下庄子查账去。”许容龄朝着韦映璇轻眨眨眼,便跟着韦禛告辞了。

“好。”韦映璇目视着二叔二婶离开,转过身时脸色淡了下来。

韦谦在原地站着一动未动,他神色憔悴,肩膀垂着,看起来十分落寞。

好半天他才道:“回来了,只顾着告状,也不知道先去见见你母亲!”

“是。”韦映璇应一声,转身步伐行云流水地往内院走,直接去见她母亲董氏。

若在上一世,满心都是温良恭俭让、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孝敬长辈的她,瞧着此刻遭受打击,精气神颓废的父亲定是十分不落忍,要主动安慰几句的。

这辈子就没大必要了。

她上辈子瘫痪在床上那么多年,多想得父亲一句关怀体恤的话,多想父亲主动张口接她回娘家小住几日,多想体会来自娘家的温暖。

可是没有,到死她都未能体会到。

她去内院正房里找了一圈没看到母亲,又接连找了一大圈,才终于在书房旁边的一间小室里寻见她。

这小室是书房旁边的耳房,专供人疲惫时小憩的,室内无窗户,董氏却也未点灯,室内昏暗一片。

董氏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看到她,眼睛只亮了一瞬便又黯淡,“映璇来了。”

“母亲。”她走上前,挨着小塌坐了,“您最近浑身还酸痛么?失眠心悸的毛病可好些了?”

董氏勉力坐起来,眼里无光。淡淡道:“老毛病,不好也不赖,夜里不睡便白日睡,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