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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这个时候了,老夫人还有心思抱怨钱不钱的,可真叫人一言难尽。

她们都是各房各院各个铺面的管事,先前有事都是直接跟大奶奶汇报,大奶奶看账本飞快,做决策思定后便予以执行,从不拖沓。

自从换了老夫人当家,每个人手里都积攒了一堆的事儿,无法推进下去。

老夫人要么不按从前的常规办,要么就称累,改到下一日商议。

原先合作的好好的供货商,老夫人疑心大奶奶吃了好处,说换就换,强势地不准在原先的铺面采购,可府里一大家子总要吃穿用度,换何处采购老夫人却迟迟不拍板,说是身子还有些不适,只等过几日亲自去考察,她既不敢放权,自己又没那个精力。

管事的手里的事儿就怕积压,上头不发话拍板,下头又天天来催问,几乎所有管事妈妈的手里的差事都是乱七八糟,短短几日便对老夫人怨声载道。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明明是老夫人自己做错了,却找着机会四处迁怒。

老夫人年纪渐长,未见更宽容,反倒脾气越来越大了。

前些年老夫人不理事,日常经营大都交给大奶奶,平日里她们瞧见老夫人倒是和气一团,如今重新掌家了,戾气竟如此重。

这次的事,横竖看都是老夫人草草处置在先引发,侯爷未能体恤下人导致事态恶变,侯府推卸不了责任。

原本老夫人年纪摆在这,处理庶务已经力不从心了,这是事实,人便要顺应天道,衰败老去无法逆转,她心平气和地认了,好言好语去请大奶奶回来也情有可原,可她偏偏十分要强,不愿意承认她已经管不好侯府了。

这几日老夫人坐着听汇报都经常打盹,谁都看得出老夫人已经丧失了掌家的能力。像是这次账本出问题,要是换了大奶奶,必然会先着人查个水落石出才好处置,且大奶奶对那些家庭贫困的下人一般都是从轻发落,老夫人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场就要把人给辞退,还从庄子里赶出去,京城寸土寸金,让一个账房带着一家几口如何过活?

一个婆子实在没忍住,站起身谏言道:“老夫人,事发突然,怕是还需要去官府打点,往日都是大奶奶处理这些事,大奶奶对庄子上的情况也是了若指掌,不如去请大奶奶回来?”

她不说此话还好,一说出口,老夫人脸色瞬间剧变。

狠狠拍了桌,对着说话的婆子大发了一通脾气:“你安的什么心?!这个时候你还在逼我?是要我一头撞死吗?我头疼,疼的厉害,哪还有精神请她一个小辈回来了!艾妈妈,你快去,去请府医给我诊脉!”

艾妈妈应了一声,却站在门前瞻前顾后的,斟酌着措辞问道:“那您看,咱们到底是赔钱还是不赔钱,几个管事妈妈还在大门上按着那家人,等您的吩咐呢?”

老夫人也不给准话,负气地掏出帕子擦着泪,“我是没媳妇还是没孙子?一天天的,净是靠着我一个老太婆支应整个侯府,我已是一把古稀之年,却要成日裁夺这些琐碎破事!你们是生怕我活的太久吗!”

满屋子婆子瞬间惶恐,纷纷劝着。

“老夫人您说的哪里的话。”

“您的好福气还在后头呢。”

老夫人哭了一阵子,脸色渐渐没那么难看了,艾妈妈才试探地问:“那我就过去让管事妈妈们商量着赔?不拿出个章程怕是不成的。”

“等等。”老夫人叫住艾妈妈。

几个婆子怎么可能做的好善后,非得侯府的主子出面不可。

老夫人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她心里很清楚此事侯府不占理,是自己处理的草率了,她在自家仆人面前可以不讲道理乱发脾气。但闹到京兆尹,衙门是不会给她面子的,京城乃天子脚下,纵是她们这等勋贵人家也需遵守律法,毫无情面可讲。此事一旦传出去,传出个侯府苛待下人,逼死账房先生,侯府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还恰逢孙媳妇不在府里,自己当家的时候,传出去不是让人说她老不中用么!

她知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孙媳妇请回来,孙媳妇做事周到且十分能言善辩,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若她处理不好,也可以让她把责任领了。此事说到底也是她引起的,之所以侯府有今日的事端,都是她引导下头的账房先生混乱做账引起的。

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便冷声吩咐艾妈妈:“你先差人去叫映璇回来,便说她惹了祸,府里死了人,让她立刻回来拾掇烂摊子!再差个机灵的小厮去京兆尹,告诉衙门,死了的人是大奶奶雇来的,做假账也是按她的指示,因做假账才辞了他的,若官差要结案,便让映璇出面签字画押,让她去与赵账房的妻儿解释安抚去,一切与侯府其他人无关。”

老夫人总算有个准话,艾妈妈十万火急地请人去韦府。

韦映璇一听说这件事,第一时间想起了赵账房。

是个老实巴交的男子,平日做账十分认真,对他的妻儿很体贴。

许容龄听闻前因后果,不住冷笑:“这摆明了是让你回去背锅的,别去蹚浑水了,我让人传个信儿过去,就说你这几日身体不舒服。”

“我若不去,老夫人更会把锅牢牢扣在我身上,所以我必须得去,这个锅不是我的,该谁背便是谁的。”韦映璇目光清朗,神色间尽是笃定和端庄:“二婶,侄女今日得从您手里借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账房带过去。”

“支人都是小事,你自己须小心应对,别让侯府拿了把柄。”

许容龄立刻吩咐了下去,告知一名账房先生去侯府外待命。

“我会小心的,事不宜迟,我先走了。”

看着她往外走,许容龄还是很不放心,“你真要去?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此人是我亲自雇来的,我见不得他莫名死在侯府,我若回去处置,还能为他洗刷办差不利的污蔑,帮他的妻儿多补偿些钱财。且老夫人言之凿凿是我惹出的祸,那便必须得说道说道了。”

她安抚许容龄,“二婶且安心在家等我回来涮火锅便好,待二叔下衙那时我差不多也刚好回来,咱们边吃火锅我边讲你最喜的瓜给你听。”

她脸色沉着冷静,语气干脆没有丝毫迟疑,可见是胸有成竹。

许容龄心道侄女到底是成长了,便什么都不再劝。

韦映璇坐上小轿,不到一刻钟便来到侯府。

远远就见湖边躺着个人,身上从头到脚蒙了白布,一名女子带着几个孩子跪在旁边痛哭着,几个婆婆妈妈陪在侧。

韦映璇顿住脚步,看着凄惨的一幕,感到十分荒谬。

老夫人竟为了赶走她雇来之人,便小题大做,生生把人逼死,让一家老小无处可去,呵呵。

一个小厮在二门上东张西望,看见她便匆匆跑过来,“大奶奶,您总算来了,老夫人叫您即刻去栖迟院花厅里给众人一个解释,京兆尹的刘大人亲自过来了,侯爷也在,您赶紧过去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