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摆摆手,执意道:“这次不一样。映璇都在外头有了奸夫,我还不该过问吗?再说了,哪里就要我出面了,我治不住她,自有人能治住。”
胡妈妈惊慌:“夫人,您不会真叫韦老爷过来处置此事吧?您疯了不成?老夫人才警告您不要搞风搞雨,她老人家要是怪罪下来……”
“哦,你这么一说,叫韦谦来,事情会闹大,却是不适合。”陈氏突然想起上头还有婆婆这座大山镇压着,不敢将事情闹的太大。
“不叫韦谦,那就叫韦大过来。”陈氏打定主意,噼啪吩咐道:“你赶紧,去斑斓院叫宋或,让他现在就上韦府,守在大门上,等韦大去上衙,就赶紧把人截住,直接请到侯府来,便说是拓儿请他来府上有要事说,他做大舅哥的总得给妹夫面子,必然会来。”
胡妈妈大惊失色,“夫人,您、您还真的要如此做?这可万万使不得呀!侯爷两口子闹矛盾,说的又是没证据的事儿,关起门吵吵也就罢了,俗话道捉奸还捉双呢,没证据侯爷发顿火便罢了,您要是把大奶奶娘家人叫来掺合此事,岂不是越闹越大了?”
“这哪里是夫妻矛盾,映璇都在外头有了外男,拓儿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陈氏气愤道:“放心,又不叫亲家公来,闹不大的,韦昌那个人也是个喜欢滔滔不绝讲道理的,当面对峙起来,便是未有证据,他有那个脸护着他妹子吗?定然会好生教训教训映璇。”
“拓儿在映璇面前占不到便宜,他大舅哥却能轻轻松松拾掇了映璇,这就叫借力使力。”
胡妈妈瞠目结舌,她道:“侯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他是直肠子,又不善玩心思,万一又如上次那般一不小心冤枉了大奶奶呢?”
“若无奸情,便只当请韦昌过来敲打敲打她,兄长教妹子讲妇德总是没错的,她亲兄弟说她几句总比与拓儿吵架的强,便是出嫁了,也要给自己兄长几分面子的。”
胡妈妈惆怅地直叹气,她是知晓夫人打定主意的事,自己劝不住,只好让宋拓的小厮宋或赶紧去韦家请韦昌过来。
韦昌比宋拓长四岁,在礼部下设的文华殿做编撰,品阶不高,却是一份十分彰显身份地位的差事, 每逢京城春季的会试都由文华殿编撰考题,是以地位极高,平日很受人尊敬。
作为韦家嫡长子,他自然也是得了韦谦真传,十分注重规矩礼仪,举止高雅,风度翩翩,讲起孔孟之道来滔滔不绝。
这些年虽未能传出精彩绝艳的文章来,但他自小饱读诗书,在韦谦的督促下头悬梁锥刺骨,终于在近三旬时考中进士,做文章的基本功非常扎实深厚。
他发髻总是梳得十分顺溜,腰间常年挂着白而无瑕的玉佩,春夏秋三季都拿着把扇子,隔几日便换了扇面上的图案,喜欢与城中文人雅士共赴诗会,成日都忙得不在府里,不是去清谈便是去诗会了,他心中装着诗词歌赋,他父亲韦谦心思则在作文章论政,父子俩都不怎么上心家中琐事。
韦昌所在的衙门里本也不忙,不需日日点卯,一听说妹夫叫着去侯府有要事说,他便想也没想便跟着宋或前来。
正好,映雪在家数日,侯府也未有个说法,他也想顺道与宋拓商议此事,探探侯府的口风,无论如何总是不能丢了韦家脸面的。
小厮领着他进到二门,胡妈妈亲自站在那儿迎接。
“大舅公子!您可算来了,夫人有请。”
韦昌分外疑惑。
不是说妹夫叫他吗?怎是夫人身边的妈妈过来请?
胡妈妈连忙解释:“您先请,侯爷稍后也会去的。”
韦昌便不疑有他,跟着胡妈妈去了陈氏的长春院,在待客厅里坐下,早有茶水点心备上。
韦昌也就安安心心的等。
陈氏很快走进来,“亲家大舅哥!我早听说你在衙门里事忙,按说,家丑不可外扬,拓儿今日不该把你叫来,可他也是没了办法,眼下这桩事,非得请你过来讲讲理不可,且听我缓缓道来,是这么的……”
听完陈氏的话,韦昌手里的茶杯盖颤了又颤,险些掉在地。
他勉力维持着脸色,把茶杯顿在小几上,“竟有此事。“
陈氏瞧着他腮骨紧绷的样子,心道稳了。
韦家这样的读书人家,发起怒来和他们武将世家大有不同,尤其是韦昌这样的进士出身,非常讲究体面与文采。
别看韦昌现在十分克制,待会儿等他见到映璇嘴里巴拉巴拉训斥起来时,便会头头是道,引经据典,方能显现出他嘴皮子功夫的厉害来。
这头韦映璇议事结束,也第一时间被胡妈妈叫了去。
她还未进花厅,便与对面行色匆匆走来的宋拓碰上了。
两人早上不欢而散,宋拓还扬言要叫人去湖心岛调查,想必已派人去了,不过却未查出什么来,否则早就又找上她来。
宋拓冷哼一声,一撩衣摆踏进了花厅。
韦映璇也在他身后走入花厅。
她却没想到兄长竟然在厅里坐着!
在看到韦昌时,她还愣了好片刻,才与记忆里的人对上。
自她重生以来还未见过兄长,前一次回娘家时兄长并未在府里。
若她未重生,还处在上辈子的这个时期,便会对眼前的兄长十分敬重,尽管并不亲厚,却仍是有娘家哥哥的情谊在。
韦昌是年近三十才中了进士得了文华殿的差事,在那之前,他整日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书做文章,从小他便不喜与她姐妹两人说笑逗趣,兄妹间自来不亲厚,她未出阁那时,韦昌偶尔会翻看她的大字,不咸不淡地说一句还需再努力,瞧见她把玩算筹便说她不学无术。
上辈子她早早嫁人,嫁来侯府之后便跟兄长少了往来,除了逢年过节见一面,平日里很少走动。
她这位兄长……实在是个好命人,嫂嫂贤惠勤劳,将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不需他操任何心。
韦昌是个没什么野心之人,他便是婆母口中那号整日把玩字画真迹的文人雅士,成日吟词诵句,品画赏古玩,与城中那些文人把酒言欢。
未见他做出什么传世之作名扬天下,却也因家中有个严厉的爹一辈子未行差踏错,他无功无过在文华殿做了多年编撰,是在快五十岁时混得了个四品的贡院座师,平平顺顺地过了大半辈子。
听说兄长被擢升时,她都已经快要咽气了,想必后来她死后,兄长也是快活了很长时间。
她父亲、兄长不愧是亲父子,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对她麻木不仁的漠视,也许是她上辈子过的实在窝囊,于娘家未有太多价值,所以瘫痪在床的她在父兄眼里就是个死人。
不过都无所谓了,她此生本也未想过依靠父兄。
“兄长。”她走上前给韦昌见礼,心里思忖婆母这是在闹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