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林本以为,已经被明察秋毫的主子发现了水落石出,正低着头准备挨教训,谁知道却听到这一句话,怔愣地“啊”了一声。
在谢砚之幽深的眼神中,他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眼睛立刻往其他地方传过去:“这个……哈哈,主子,主子说什么呢?”
耳朵却难为情地红了起来。
谢砚之见这个小子难得露出这样的姿态,愈发觉得自己没有猜错,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真得看上了谁家姑娘,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本王派人去给你提亲。”
飞林跟了他许多年,在他心里和弟弟也差不多了。在北疆战场上也算立下许多功劳,现在在朝廷还是个不小的武官,算得上年少英才,锦绣前程。谢砚之还是自信,无论他看上谁,即便是京中贵女,自己出马也能让这小子娶上媳妇儿的。
大不了认他做了义弟,谁还敢说门楣不够?
“……”
他主子自己还是不老不少的光棍一条呢,倒是操心起他的亲事了!他才多大!
飞林没想到主子的态度变得这样认真,连连摆手:“没——没有,真没有!我才——”
他顿了一下,想到了主子无处安置的亲事,嘴角的话拐了一个弯,道:“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主子,人家姑娘金贵,我……我高攀不起——算了,算了。”
谢砚之骨子里护短,虽然他平日里没少损这毛崽子,但那都是为了面,鞭策勉励他,心里还是很觉得手底下这些亲信各个都是人中龙凤的,见不得他们这副妄自菲薄的模样。
“到底是谁家的姑娘,本王倒要看看,你怎么就配不上了。怎么,是你亲口问了,人家心有所属,不愿意吗?”
难得,真是难得,飞林可是这些小子里最爱翘尾巴的,如今也有自惭形秽的时候了?情爱之事,可真是奇妙古怪,能让最桀骜的少年郎忐忑仓皇。
谢砚之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透出莫名其妙的慈爱,让飞林浑身寒毛竖了起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
“这个,我还没有问出口,我怕我说了,她不愿意——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还不如,还不如徐徐图之。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套近乎,害怕唐突了人家。”
谢砚之心中惊奇:“谁家的姑娘,本王认识吗?”
“……是,是公主……”
谢砚之眼皮子一跳,下巴差点掉下来砸到脚背上,点点头,语气沉重:“那确实是你配不上的金贵。”
别说他认下飞林当义弟,就是认他当义父,再去向皇帝提亲,估计皇帝都能把他轰出兴庆宫去。
这小子眼光也太高了吧!
飞林慢悠悠地说完了后半句:“……公主府的姑娘。”
谢砚之:“……”
“主子,在你眼中,属下就这么眼高于天吗?”飞林语气也变得复杂。
襄宁公主?他就是编也不敢编啊!再说,那可是他属意的女主子!
谢砚之笑了起来:“是莺时姑娘?”
公主府的其他人,和飞林是没有什么牵扯的。唯有公主身边的莺时姑娘,贴身伺候。以前小公主就喜欢跟在他身后转悠,连带着莺时和飞林也算熟识。
飞林心里没编完全,正为难说哪个好,寻思着先含混过去,不说具体的人,免得以后难收拾,谁知道已经被主子盖章,牙齿差点咬到舌头,只好顺着点了头,闭着眼睛道:“是——是她。”
算了,说其他人主子也不会信,他也不好编怎么认识的。
莺时姑娘长得好看,听上去比较可信。
“主子主子!您可千万为属下保密,千万别让人知道了!属下害怕她突然知道了,就——就坏事了!”飞林手忙脚乱。
“好,好,好,放心,本王都明白。”谢砚之的语气悠然起来,拉长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眼睛仿佛在说:“你小子也有今天啊。”
“所以属下想着,之后找机会,给莺时姑娘送东西,帮帮忙,套套近乎什么的。可是又怕这太亲近,吓坏了她。”飞林道,“主子,若是之后京城或者宫里有什么公主参加的宴会,您能不能……”
谢砚之望着他难得紧张的小模样,和眼中的祈求,心中好笑,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知道了,放心,本王一定带着你去。”
飞林就像是一株北定军里肆意生长的小野草,此前并没有什么世俗上的欲望,像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不像他那些哥哥们,好歹会求着他要什么职位,去哪个地方云云。
现在见他为了求娶心上人开口求自己,哪有不应的?甚至生出一种近似老父亲一般的欣慰。
见谢砚之同意,飞林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主子还愿意出门见人就好,只要能见到公主,他还能没有机会让公主旧情难忘,主子心软意动吗?
很快,小车停了下来。
飞林按捺住红娘的心,跟着谢砚之走下小车,发现是徐怀君的医馆的后院。
这里虽然处于闹市,但是后院连接的小巷十分隐秘,也是此前北定军的钉子们接头的地方。
不是所有人都能来的,上一个被主子同意接纳进入的,还是担任司药官的皇后娘娘。
这个陈琏,如今竟然这样让主子信任?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陈琏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让主子如此另眼相待?
谢砚之敛下了之前的玩乐神色,掀起衣摆大步走了进去,飞林竟然从他的背影读出了凝重。
进了医馆里的密室,陈琏已经在里面等候着了,也不知来了多久。
他一见到谢砚之,兜头就拜,行的礼并不是一般下官面见王爵行的礼,而是……最隆重的,拜见主君才有的礼节。
飞林眼皮一跳。
谢砚之走到一旁,伸出手抵住陈琏的肩头,阻止他把这个礼继续下去,语气带了一丝愠怒的警告:“陈大人。”
正是僵持,谢砚之淡淡道:“飞林,你先下去。”
“是。”飞林意识到事态不一般,立刻退下去,打起十二分警惕探查四周,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迹。
没有了别的人,谢砚之才松开手。
因为不小的力道,陈琏的身子不由得往后撤了两步,才勉强维持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