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着郑二狗是从前逃难来的不回城,有一点功夫傍身,就喜欢耍耍流氓,做些占便宜的事,不过占的便宜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大家除了骂他泄泄愤以外,也不会真将他扭送官府。
一是因为不回城的居民淳朴善良,二是因为麻烦。
官府是有钱人的官府,这一旦上报官府那这事有的等了,根本就是耽误营生。
所以郑二狗也就泼皮无赖混了这么久。
这一日,郑二狗就坐在后山边的树荫晒着太阳吃西瓜,他是没钱买西瓜的,刚刚故意在瓜伯的瓜田边摔了一跤要人赔,瓜伯岁数大了,拗不过他,便给了他一个西瓜息事宁人。
郑二狗吃着白拿的西瓜,翘着二郎腿乘凉,别提多舒服了。
更舒服的是遇到了可以逗弄的人。
小秦不茴是跟秦三思上山采药的,今日发现了不少草药,还有一根上好的何首乌,秦三思让小秦不茴回去和秦落芸说今日晚饭去杨婶那儿买几个包子庆祝一下,他再挖一丛板蓝根就下来。
包子可比馒头好吃,包子是有馅的。
小秦不茴可开心了,走路都是蹦跳着的,谁想突然有一块西瓜皮砸了过来,西瓜汁飞溅在她的裤腿上。
小秦不茴蹙眉看过去,是郑二狗:“哟,小偷怎么今日这么开心啊?可是又得手了什么宝贝?”
小秦不茴听了,拉下一张脸,背着药筐飞快往前走,她才不要理这个坏蛋呢。
可谁想小秦不茴不理他,郑二狗反而更来劲,一手端着瓜,一边像跟屁虫一样黏上来:“你这药筐里有什么宝贝啊?”
他这么一问,把小秦不茴问得心里一咯噔,她不会撒谎,红着脸将药筐抱到胸前,吼他:“不要再跟着我了。”
见她在这个反应,郑二狗心里有数了:“看来是有好东西啊。”
说着他就把瓜皮一丢,要来抢药筐。
不过幸好小秦不茴自小灵活,一弯腰被她逃了过去,跟着撒丫子就跑了,完全不带回头看的,活像只逃命的野兔子。
郑二狗还有半个西瓜没吃呢,对着小秦不茴的背影吐了口唾沫,回去继续吃瓜了。
小秦不茴是足足跑了一刻钟都没敢停,等气喘得急了,才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郑二狗没有追上来。
她松了口气,不过还是不敢耽搁,快步往家走去,谁想在经过一片麦田时,听到了郑二狗的呼声:“救命!救命啊!”
小秦不茴看着比她还高的麦田,犹豫了一下:“说不准他又在骗人呢!”
她抱着药筐不撒手,继续往前走,可郑二狗的呼声不止没有小去,反而更近更急了:“救命啊!”
就见小秦不茴气恼地跺跺脚,一猫腰钻进了麦田里,朝郑二狗跑去。
没一会儿,她就看见了郑二狗脸上全是红包,跑了又跌,跌了爬起来继续跑,魂都吓飞了,还不停往后看。
他这一扭头,小秦不茴才看见郑二狗身后是什么光景,全是蜜蜂,乌泱泱地追着郑二狗跑。
怪不得他叫得这么惨呢!
小秦不茴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偷乐,就见郑二狗惊慌失措之下,居然摔进了一个泥坑里,一抬头,根本看不见脸了。
不过就是这么一摔反倒是让蜜蜂们摔丢了方向,在空中盘旋了一阵,飞走了。
行,热闹看完了,小秦不茴决定回家去,不和郑二狗纠缠,可等她站起身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时,郑二狗还爬在泥坑里,身子颤个不停。
小秦不茴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大发善心提醒他一下,于是走过去,对趴在泥坑里的郑二狗说:“蜜蜂都飞走啦,你可以起来啦。”
只见郑二狗试图从泥坑里爬起来,可因为身子颤得厉害,居然又滑回了泥坑里。
小秦不茴这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喂,骗子,你没事吧?”
郑二狗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抖着。
小秦不茴有些慌了,她将药筐摘下来,放得离郑二狗远一些,才又跑过来拉扯郑二狗:“你怎么了?”
郑二狗一个好吃懒做的成年男子,要小小的秦不茴拖上来实在是为难她,她咬牙把他往岸上拖着:“你自己也使劲啊!”
小秦不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郑二狗拖了上来,他一翻身,居然面色铁青,他也死死摁着胸口,看起来极为难受。
小秦不茴凑过去,拍了拍他全是污泥的脸:“你怎么了?”
郑二狗艰难回答:“呼吸……呼吸不上来了……”
他说话声音微弱,小秦不茴要趴着听才能听清:“心……心好痛。”
估计是被刚刚的蜜蜂惊着了。
小秦不茴抬头看了看四周的麦田,完全被他们二人包裹住了,她试探性喊了几声:“爹!爹!”
可是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秦三思估计还在山上挖草药呢。
小秦不茴正着急着,手就被郑二狗拉住,她低头看去,郑二狗的眼里满是乞求:“救……救我……”
就是这样一个泼皮无赖,污蔑小孩的话也能张口就来,可是现在脆弱如蝼蚁。
小秦不茴脑子里一咯噔,突然想到了秦三思教她的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她看着面前呼吸困难的郑二狗,想:现在是不是到郑二狗恶有恶报的时候了?
就是这个人将她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抢走了,还往她身上泼污水,说她是小偷,让大家误会她!
他是个坏人。小秦不茴想,爹和她说过坏人就是要承担自己种下的恶果的!
这边郑二狗还在用最后一点力气呼救:“求求你……救救我……”
一瞬间,小秦不茴看见了他眼角的泪,可很快融入泥污,看不见了。
小秦不茴一拍脑袋,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呢?
是恶有恶报,可是善还有善报呢!
自己怎么可以那么恶毒的对别人的生死置之不理呢?这件事如果让爹知道了,一定会对她很失望的!
小秦不茴清醒了,她手脚并用爬到药筐边,在里面翻翻找找,最后从地下抽出一根香蜂草,然后再一次回到郑二狗身边,二话不说掰开郑二狗的嘴巴,把香蜂草攥成汁,滴到他嘴里。
“这草可以缓解心慌心悸,你不会有事的。”小秦不茴安慰。
果真,郑二狗的呼吸很快缓了下来,渐渐平稳了起来,只是人还很虚弱。
小秦不茴看了眼天色,估摸着秦三思也应该下山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你等着,我去喊我爹来救你!”
说完,她就再次一弯腰钻进了麦田里,只是这一次,她一直在麦田里兜圈子,怎么都走不出去。
麦苗本就生的高,现在居然还起了雾,视线更加模糊了。
“爹!”
秦不茴喊。
她站在麦田中央,四处寻找,突然余光扫到一个背影,她又一次试探的喊:“爹?”
可那人始终背对着她,好似听不见她的话。
“爹,是你吗?”
在秦不茴的坚持不懈下,他终于说话了。
“秦不茴,你不该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