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过后，未时一过，便是申时，这也是沈仙佑和兵部定好的出发时间。
一连串的亲王车驾缓缓驶出玄京北城门——德胜门。
依照礼制，这一次言王沈仙佑离京亦是出征，朝中文武百官皆来相送。
车驾之中，白清寒掀开帘子一角，随口道：“我感觉，这帮人马上就要弹冠相庆了。”
沈仙佑笑了一声。
“那可不是，我这还没走呢，就有人说我是阎王，阴间的那个阎王。”
白清寒笑道：“这不是名副其实嘛？”
车驾中的其他女子都颇为认同。
宦奸案中，锦衣司每拿出一份名单，那些名单上的人基本上就得死，而这些名单沈仙佑都会亲自审定。
迄今为止，涉案之人已高达三万七千人，被杀者已有一万两千人。
白清寒估计，就算是辽州战场，连续生死激战三场，都未必有这阵子死的人多。
沈仙佑点了点头。
“差不多，开春以来，从军报上统计的数字，前线杀敌也才杀了两万人。”
正是因此，文武百官才会弹冠相庆。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水马龙，他们恨不得把全城的烟花鞭炮买空了，放他个三天三夜！
沈圣昀也来送行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用在父亲身上，一样合适。
此时此刻，便是一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情形。
太孙党对于沈仙佑，比起憎恨，更多的却是忌惮。
勋贵们，对于沈仙佑，则是纯纯的憎恨了。
因为沈仙佑的突然起势，并且光明正大的为藩王们站台，使得削藩遭到极大阻滞，地方上本应该属于勋贵们的许多权位、资源、财富重新被藩王们被捏在手里。
按理来说，老皇帝尚在，他们就算要弹冠相庆，也不敢太过明显。
可就在沈仙佑离京的第二天，也就是二月初一的夜里。
玄京地方风俗，称这一天为供春节，与春节不同，这是祭祀“春神”的节日，以求春耕之时风调雨顺。
比起大年初一，热闹程度丝毫不减。
到了夜间，某些勋贵还真让人买空了全城的烟花，在城中开始燃放起来。
尤其是在城中的杏花楼。
那一块地方是最热闹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炮火连天，要是单单说是为了供春节的喜庆倒也罢了，但勋贵们邀请太孙党的诸多重要人物在杏花楼中喝酒。
就连沈辰阳都亲自去了，坐在那堂而皇之的主位上。
太平侯谢靡敬上第一杯酒。
“太孙殿下，今日实在是个好日子，我们本来还不敢太过招摇，今天才想起来是供春节！”
“这烟花，放的真痛快！”
沈辰阳并未喝酒，一脸和煦地笑问道：“这事要是让本宫的十九叔知道了，你不怕他杀个回马枪啊？”
这句话极其破坏气氛。
让许多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宦奸案中有目共睹，宦官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士族们却是遭了个大殃。
玄京周边十几个世家，都被杀空了！！
沈辰阳继续笑道：“没事，继续喝吧，他杀不回来的，今日本宫给你们当陪衬。”
今日到此，赴勋贵们的邀约还是其次，还是要在这场宴会中，将朝中一些格外重要的官职给确定好，还有那些宗门势力的领头人物。
太孙党和勋贵们在此事上有着高度默契。
老皇帝只身一人，锦衣司的主力也被沈仙佑带走了，只需要缓慢侵吞掉权力分布，不说能架空老皇帝，最起码能和他做到分庭抗礼！
此番势头，也可以被营造出来。
沈辰阳也并不为敕贤和刘继被诛九族感到心痛和可惜。
大玄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杀的再多，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或许在千百年后，这场宦奸案会在史书上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估计会有很多后人想不到，死这么多人，只是几股顶尖势力的博弈所造成的后果。
但也幸亏是有着外部的激烈战事为太孙党和勋贵们兜底。
否则，下一次刮来的腥风血雨，冲击的就是他们了。
太孙党和勋贵们只觉得。
玄京，又是他们的天下了！
……
养心殿，大门口。
沈圣昀眺望着远处的漫天烟火，身侧有着两人，左侧是朱卿，右侧是新的司礼监提督太监令江仙，也就是那位令公公。
“今夜怎么这么热闹？”
令公公回禀道：“陛下，今日是供春节，民间风俗是会放烟火惊醒春神，以求春神庇护。”
“可这烟火，太大了。”
“奴婢这就去下令制止。”
沈圣昀淡淡道：“不必惊扰百姓的欢快，就这样吧。”
令公公感觉，陛下好像有点不满，但他都这样说了，也就不必管了。
朱卿却冷不丁地说道：“陛下，臣今日了解到了一些事情，太平候谢靡一大早就吩咐杏花楼准备宴席，并让下人将全城的烟花都给买了下来。”
“咳咳……”
令公公故意咳嗽了一声，示意让朱卿不要再说下去了。
可是，沈圣昀已经开口问道：“什么事让这个谢靡这么开心啊？”
“勋贵们觉得言王殿下离京北征过后，整座玄京，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噢，朕挺舍不得仙佑，仙佑离京，他们倒是很开心啊。”
令公公心生无奈。
得，提督太监的椅子还没坐热，又得且忙一阵了。
沈圣昀不再多说，转身回了养心殿。
砰的一声！
那由鎏金和花岗岩以及金丝楠木打造而成的宫门被一股真气重重关上。
令公公和朱卿则在门外四目相对。
“朱大人，你这嘴，咋就没个把门的呢？”
令公公只是在苦笑，并未责怪。
朱卿淡淡道：“与其说他们是在庆祝言王殿下的离开，不如说他们是在挑衅陛下，令公公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吗？”
“问题是，我们现在没多少人来举起屠刀，言王殿下带走了太多主力，新人上来还得等等。”令公公说。
“我来操办此事。”
“你？”
令公公疑惑过后，连忙又提醒道：“朱大人，你升上来没多久，手上也没实权，千万别拿陛下的招牌胡乱做事，这是大忌！”
“我马上就有实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