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子妃娘娘,此次秋闱,舞弊甚重,臣已禀奏言王殿下,此乃殿下批红过的奏折,特让臣来寻太子妃,请太子妃审定。”
舞弊?
陈云霓将信将疑地接过侍女转呈来的奏折。
其中内容,触目惊心。
陈云霓都不禁惊呼道:“拟录的学子,都是南方人?”
“是的。”
此事根本无需什么证据,哪怕稍微有点认知都能明白其中有问题。
吕德炎此时说道:“言王殿下的意思是暂不放榜,但此事牵扯的就是南北两方的学子,此次秋闱差不多有着千人参加,压榜太久,恐生流言。”
“吕阁老,如果直接放榜,那就不止流言了。”魏弼正声道。
“我知道,但也不能就这么压榜。”
吕德炎说:“不如这样,我们简单些,按照南北学子的比例,重新拟录,争取明日放榜,现在的朝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何重新拟录?”魏弼不依不饶道。
“南北各五成。”
“不可!此乃取乱之道,是牵扯江山社稷的大事!臣认为科举就应以公平公正为评判前提,不但秋闱如此,上半年的春闱也是如此,其中必有猫腻!”
吕德炎有些恼怒:“我说南北学子各五成,这难道还不够公平公正吗?”
“但春闱的时候,可没有这个先例,如果吕阁老非要这样说,臣认为那就全部剔除南方学子,只拟录北方学子,这才叫公平公正!”
能混到六部九卿位置的人,谁都不好对付。
魏弼一句话堵得吕德炎无话可说,主要是后者也没想到,一个礼部堂官敢在武英殿硬顶自己这个内阁首辅。
他还没完。
“这份奏折,是言王殿下亲自在琉璃厅批过红的,臣来武英殿是交予太子妃审定,而非是与各位阁老商议!”
“若是诸位阁老非要商议,也别来为难卑职,直接去言王府即可,言王殿下又不是不让你们进门。”
“卑职另外感觉,你们这不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在和稀泥!”
砰!
吕德炎悍然拍桌起身,怒声道:“陛下龙体抱恙至今,科举一事,兹事体大,在这种时候闹出事情来,又得劳累陛下心神,你为何只替言王着想,而不替陛下着想?你到底是朝廷的礼部尚书,还是言王府的私官?!”
“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什么公平公正?那公忠体国呢?这四个字你怕是不是忘的干干净净!”
这下,攻守易形,轮到魏弼说不出话了。
陈云霓此刻属实佩服沈仙佑,还有养心殿的父皇,以及早早亡故的夫君。
这三个人面对满朝悍臣,竟能死死握着手中权力,且都一句话就能吓得他们不敢吭声。
真要换做他们俩任何一人坐在这里。
不管是吕德炎,还是魏弼,都不敢如此大声说话。
陈云霓冷声道:“够了!难道你们在这里争执,就是公忠体国吗?”
“此事暂不向养心殿禀报,范围控制在内阁、礼部以及言王府内。”
“春闱如此,秋闱亦是如此,我们亦不可放纵舞弊之举,就按照魏尚书所说的来,暂不放榜!”
吕德炎欲言又止,但陈云霓已经下了决断。
不出很多人的预料,暂不放榜的消息,那些满腹经纶的学子们顿时就炸开了锅。
现在迎来了两个问题。
对于成天在皇城外闹事的学子,怎么处置?
人家也是想知道秋闱的结果,且都是手无寸铁的书生,难道要动用武力像春闱一样弹压吗?
最主要的是,春闱的时候只有北方学子闹事,现在是南北两方的学子都在闹事。
如果用武力进行弹压,那真是把两边都给得罪了!
沈仙佑对此事置若罔闻,态度嘛……也有。
“只要别叨扰我爹养病,随他们怎么闹。”
陈云霓这边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武英殿中,现在只有陈云霓和吕德炎两个人。
“太子妃,臣认为,还是按照第一次拟录的结果放榜吧,不能让礼部再自查下去了。”
“为何?此事与你有关?”
“与臣没有半点关系,但和太子妃的儿子,太孙殿下有着莫大关系!”
“……”
陈云霓脸色剧变,神色阴厉:“说清楚!”
“太孙殿下在春闱之时就和臣打过招呼,那些南方学子都去过松江府的望海岛,且都和龙门宗的‘鱼龙变’有关,而龙门宗又和先太子有着莫大的关联。”
“据臣所知,言王殿下把施镇捞出去后,转头又把施镇派去了江州。”
“龙门宗是想让施镇死,而施镇活不了几天了,因为施镇查下去就会真正影响到太孙,太孙若是出事,您……该当如何是好啊!”
陈云霓算是明白了。
春闱,还有秋闱所导致的结果,和那帮文官没有半点关系,全都是自己这个好儿子一言而定的结果!
他想做什么?
吕德炎很快就解答了陈云霓带着愤怒的疑惑。
“唉……太孙殿下也是苦命,被排挤到南方之后,朝廷里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他的了。”
“他的本意是,想通过科举重新洗炼朝廷。”
“并且,以此赢得南方绝大多数世家的支持,其中的关键就是龙门宗,他也知道如果言王殿下登基,先太子这一脉就会绝嗣!”
陈云霓顿时只感觉心脏绞痛。
真的……如果可以光阴逆流,宁愿在沈辰阳降生那天掐死他!
他的法子不是起不到效果,可这相当于在帮着外人削弱皇权,只为了自己能够坐稳皇位。
历代先帝积累的结果,会在他手里毁于一旦,也会把大玄变成前朝,成为中原十三家手中的傀儡朝廷!
可江南世家的手段,在几百年的演变中,比起中原世家还要高明!
他们不搞权臣摄政那一套,从科举上入手,必然会导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可能……还不需要五世。
陈云霓此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吕德炎!我问你!”
“沈辰阳那个孽障从崖山道回来,怎么着都应该到了京师,为何今日还是没有他归京的消息?”
“他现在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