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很冷，海岛夜晚的风呼呼刮着，像有一双无形的手，要把人身上最后一点温暖也攫取走。
胡蔚颓唐地坐在水泥地上，这里没人，这里只有她。
世界安静得可怕，流言蜚语也到不了这里。
她的手机响个不停，那条微博刚发出去，各种各样的私信纷至沓来，其中不乏关心劝说的，但最终都被辱骂和质疑淹没。
眼睛泛酸，一颗颗的眼泪滴到屏幕上，水渍的影响让手机的界面切来切去，切到了微信里和母亲的聊天框里。
母亲的语音和电话一条接着一条显得非常紧迫，她也以为至少还有母亲在乎她，可当她接起来后，却听母亲数落她，说因为这一事情影响到了她弟，在学校受到同学的冷嘲热讽。
母亲让她出面录个视频道个歉，然后把这份工作辞了回老家，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了。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无端的恶意呢？
胡蔚站起身子，慢慢往楼的边缘挪去，六层楼高，没有护栏，楼下又是纷杂的钢筋水泥碎石堆，跳下去必死无疑。
哪怕决定要结束生命，到了这一刻，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着，心跳声越来越剧烈，几乎就要破膛而出。
“胡蔚！！”
胡蔚顿了一下，转过头，泪眼朦胧间看见一道身影朝自己奔来。
她认得来者，是节目的女嘉宾，人很好，经常会和他们打招呼。
“你不要过来......”她颤抖着喊。
姜琳给身后的裴舟赫打了个手势，让他先不要跟来，自己则慢慢一点点靠近，“小蔚，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让自己受伤，让罪魁祸首得意呢？节目组还有其他嘉宾都很担心你，大家都在四处找你。”
胡蔚低下头，从姜琳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眼泪一直流，却看不清表情，不过倒是没有再往边缘走了。
她柔声道：“有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一定会有办法的，那些视频和图片已经送去分析，只要是合成的，一定能够发现蛛丝马迹......”
“说得容易！你没有经历这些，你根本不懂得这是什么感觉，我根本没有说那些话，为什么大家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我，为什么褚嘉妮要这么做？”胡蔚有些失控，哭喊道，上半身往前倾，又往前挪了一步。
姜琳掏出手机，递给她，“谁说我没有经历过，你看，这不就经历了吗？”
胡蔚颤抖着接过手机，她的热搜已经被压在了后面，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讨论度和关注度更高的词条#姜琳楚夜白滚出节目#。
她点开上面的视频，依旧是那个面具男，只是发布的视频和声音片段换成了姜琳。
一个看起来明显是偷拍的视角，褚嘉妮用低三下四的语气恳求姜琳不要钓着所有男嘉宾，却遭到了后者的冷嘲热讽，并在她多次要求谈话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拒绝。
那天褚嘉妮迟到，楚夜白甩脸的视频也被掐头去尾，成了大家抱团孤立褚嘉妮的证据。
潮水般的骂声向着姜琳和楚夜白涌去，尤其是姜琳，她的片段是最多的，似乎意味着她是导致褚嘉妮退出综艺的罪魁祸首。
激进的粉丝已经开始扒姜琳的家庭住址、父母和家人的信息，甚至联合抵制姜琳的新书，甚至要求网站下架《引魂铃》。
胡蔚沉默了，这批网友真是疯了。
姜琳上前接过手机，顺势坐在了胡蔚的身边，“你看，现在被网暴的对象换成了我，那你觉得我需要从这里一跃而下吗？”
胡蔚犹豫了一下，也慢慢坐了下来，看着姜琳的侧脸，“不要......不值得......还是有很多人相信你支持你的......”
“难道你没有吗？”姜琳反问道。
其实，是有的。
虽然不多，但还是有很多人向她伸出了手，有的是陌生人，有的是朋友，甚至连被牵连其中的导师，都特地发消息让她不用感到抱歉。
看着身旁人沉默的表情，姜琳就知道了答案，“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让真相大白于世，让幕后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胡蔚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点点头，“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姜琳打开手机里的一段录音文件，里面清晰地传来褚嘉妮的声音。
完完整整的十六分钟，一分钟不落，清楚地记录了褚嘉妮是如何挑衅在先，姜琳回应在后的。
接着，姜琳又打开另一段视频文件，“这是刚才你的同事小黄发给我的视频。”
屏幕晃动一阵后，对准了化妆镜前的褚嘉妮，小黄本来是想偷偷录一段褚嘉妮的视频发给朋友，没想到正好把整场闹剧都给录进去了。
胡蔚看着看着，眼眶里逐渐盈满泪水，她拼命点头，“就是这样的......我当时只说了这些话......这个视频可以放出去吗？”
姜琳看了眼王姐发来的消息，收起手机，“当然可以，公关团队已经在运作了，这些资料我都会交给他们，应该过一会就会发声明了。”
她向胡蔚伸出手，“走吧，我们一起去看这场闹剧落幕。”
胡蔚破涕为笑，将手放进了姜琳的掌心。
两个人走下废楼的时候，看到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和嘉宾们都站在楼下等着他们。
胡蔚鼻头酸酸的，她一直觉得像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就像是路边的野草一样，不出众也不会有人在意，可看着大家关切的眼神，她心里突然就释怀了。
也许，就算是路边的野草，也会有在意它的人吧，就算是一只小蚂蚁也可以。
摄像师将烟头丢在脚下碾了碾，走上前来，先看向姜琳，“辛苦姜老师了，赶到这的时候，裴老师让我们不要上去打扰，他说你有办法处理，我们在底下都看得胆战心惊的，还好没事。”
说完又看向脸上还挂着眼泪的胡蔚，“小姑娘真傻，网络就是这样的，一阵风一阵雨，因为这个伤害自己不值得嘞。导演那里忙得很，在准备公关，他也很惦记你的安全。”
“对啊，你看，还有这么多人站在你这边，不要做傻事，我们都知道褚嘉妮是什么样的人，只有不明真相的网友会被舆论带跑，我们只要用事实和证据说话就行了。”何婉茹也走上前来宽慰道，她明显也知道了姜琳同样被卷入其中，递过来一个关心的眼神。
姜琳笑了笑示意没事，只是刚才出来得急，也没多穿件衣服，海岛晚上降温以后确实蛮冷的，“走吧，刚才在楼顶吹风都吹傻了......”
话还没说完，一件外套就披在了她身上，还带着一股清冽的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