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照下来，柳央却如至冰窖。
她僵硬的听着指示变换动作，明明站在背景中部，她却有种苏听云才是主角的感觉，没有回头，她也能感觉到无形中沉闷的压力。
为什么？
她为什么拥有这种气场？
每换一个姿势，她似乎都能感觉到苏听云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她，那如有实质的视线犹如寒芒在背。
“接下来拍摄内页！”
直到，谢斌从镜头前移开，示意下面是单人拍摄，柳央久违地松了口气，她逃也似的离开摄影棚。
苏听云勾唇：“你吓到她了。”
银环：“……”
别把你自己做的事情赖到我身上好吗？
“柳姐，怎么了？”
看到柳央苍白的脸色，菲菲惊疑地问道。
柳央喝了一大口水，扯出一个淡笑：“可能是照明照的有点热。”
一边说着，她一边看向苏听云那边，她坐在沙发上休息，双腿交叠，哪怕身高没有达到模特标准，但身材的比例却是完美无缺的。
紧咬着下唇，柳央眼底浮现一抹暗黑的色泽。
“啊！”
一抬眼，苏听云刚好看过来，视线交汇的瞬间，柳央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
那双深邃的寒眸里好似潜伏着阴森的毒蛇，令人不寒而栗。
银环：“她对你有恶意。”
苏听云挑眉：“你还有这功能？”
不过不用银环说明，柳央对她的恶意太明显，只要没瞎都能看出来。
银环得意：“新功能。”
“融合似乎很有用。”
苏听云沉吟片刻，得出了结论。
接下来的单人拍摄主要是以苏听云的拍摄为主，毕竟内页介绍里的配图不可或缺，因此就算柳央心有不满，也没办法说什么。
“很好！”
单从谢斌满脸的笑容，就知道他拍到了很满意的照片。
拍摄顺利结束，苏听云换回运动服，笑容淡淡地从柳央身侧走过，对她压低的挑衅话语仿若未闻。
谢斌收拾好摄影器材，在外面等了好一会，看到苏听云出来，结结巴巴地问道：“苏小姐，可不可以请你吃个饭？”
苏听云想了下，应道：“好，不过换我请。”
“为什么？”
“谢谢你邀请我。”
苏听云答的自然，谢斌的脸倒是一下红了，他不知所措的抓了下头发，“是我该谢谢你，我很喜欢你……啊，不是，是喜欢……”
语无伦次的解释着，谢斌却有种越解释越混乱的感觉。
好在苏听云理解力颇高，“能带给你拍摄灵感？”
一听这话，谢斌像找到知音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所以必须是我请。”
见谢斌坚持，苏听云便不再多说。
蓝优对谢斌很有好感，自然放一百个心，她按下电梯，对苏听云招招手，“约会愉快。”
“啊，不是……”
蓝优调侃的话害得谢斌脸色爆红，还没解释完，电梯门就“叮”的在他面前关上了。
苏听云：“……”
为什么稳重的蓝优好像放飞了？
谢斌：“她误会我们了？”
苏听云嘴角一抽：“没有，走吧？”
谢斌哦了一声，讷讷地点了下头。
酒楼位置一早就订好了，除了在人际关系方面迟钝木讷之外，谢斌其他方面都文雅有礼。
装潢精致的隔间内，刚一落座，谢斌就接到一个电话。
他对苏听云歉意一笑，然后接起：“嗨，怎么有空找我了？”
“现在？”
谢斌为难地皱了下眉，“有空是有空，我和朋友在一起……呃，那我问一下？”
谢斌抬手盖住手机，然后问道：“苏小姐，我有个朋友要过来，你会不会介意？”
苏听云扬眸，“不用在意我。”
谢斌感激一笑，对手机那头说：“行，那一会见。”
挂了电话，苏听云点了几道菜，把菜单推给谢斌。
“你的朋友？”
谢斌点头：“他带他未婚妻过来，说是有事要找我谈。”
……
江晏手上拿着一份分析报告，眉心拧成川字，“竹叶青毒素……”
这是他拿了苏听云那件沾满不明血液的衣服去做的化验，结果显示出那液体的主要成分为血循环毒。
他不由想起叶丞的死因。
同样是难得一见的毒蛇毒素，而且是高于正常剂量的，眉宇间泛起疑惑，市区里会同时出现这些生活在不同环境里的毒蛇吗？
“江爷，您来了！”
大院门卫见江晏过来，立即行了个军礼，“舒老就等着你，还说你不来就不走……”
把报告折成豆腐块塞进裤兜里，江晏笑道：“舒老的六十大寿我怎会缺席。”
舒老是德高望重的前辈。
这次，因为远嫁洛市的女儿身怀有孕，所以他干脆搬来洛市养老，赶巧他的六十寿诞和孙女的百日撞在一块，恰逢双喜临门。
于是，一早就包下国际酒店一整层来庆祝。
几辆吉普整齐划一的停稳，江晏从为首的那辆车上下来，笑着拉开后座车门：“舒老。”
“哈哈！”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你小子，算你有良心。”
舒老拄着拐杖下来，花白的头发打理的整齐妥帖，额头和眼角挤着几道皱纹，但精神看着相当不错，细长的眼睛里沉淀着长年积累的威严睿智。
“你什么时候来的洛市？”
一边往酒店走去，舒老一边问道。
江晏回道：“前阵子。”
舒老闻言，双眉一挑，“公事？得，就知道你不会为了我个老不死的特意飞一趟洛市。”
江晏哭笑不得，“我这不来了吗？”
舒老哼了声，忽然语重心长道：“公事重要，但私事也不能耽误。”
类似的话，江晏耳朵都快听到长茧子了，他默默地拧着眉，难道他有那么老吗？
虽包下了整层，但实际来贺寿的大多都是和舒家交好的亲朋好友，其他包间都是空着的，刚一进门，一个肉嘟嘟的小团子映入眼帘。
“咿呀——”
被舒岑抱在怀里的婴儿张着嘴巴，好奇地打量着进来的几人。
“哎，在叫爷爷呀？”
舒老变脸似的，那威严的气场退的渣都不剩，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他从舒岑那接过孩子，逗弄的起劲。
“咿呀——”
舒岑看着那智商持平到一块的爷孙俩，无奈一笑，然后转头，笑着对江晏说：“稀客稀客，你……该不会又长高了？”
说话的同时，舒岑还抬手比划了下。
江晏唇角一抽：“你当我几岁了？”
舒岑眯着眸子，“不错，至少没长歪。”
在她嫁到洛市前，江晏还不到二十，也难怪她会觉得江晏又长高了，以前还青涩时，他的长相就像是画里走出的美少年，那一张脸就算长歪也不丑到哪去。
舒岑啧啧两声，“你来的正好，一会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江晏有种不好的预感：“谁？”
舒岑一脸八卦地眨眨眼，拉着江晏坐下，“你这什么表情？绝对的好事。”
与此同时，酒店一层。
叶时良惊讶地看着对面的苏听云，不敢置信道：“你为什么会和她在一起？”
坐在叶时良身边的林以柔更是在看到苏听云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啊，是的。”
哪怕迟钝如他，谢斌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你们认识？”
叶时良冷冷一笑，眼底溢出明显的厌恶，“我竟不知你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闻言，苏听云唇角的弧度反而扬的更高了。
“苏小姐她很好，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到他的话，谢斌立即反驳，因着不擅言辞，反倒自个先急红了脸。
林以柔看了他一眼，眼眸一闪，看向苏听云说：“在这方面，我倒是很羡慕你，和谁都那么容易亲近，听说你和夏千词的关系也很好？”
这是在拐着弯说她水性杨花吗？
苏听云似笑非笑，“魅力这种事情，是羡慕不来的。”
“真不要脸。”
话一落，叶时良眼底的嫌恶更加明显，他别开视线，看着谢斌直接说出这次来找他的目的，“我想请你拍一组片子。”
“什么？”
“模特必须是以柔，主题无所谓。”
谢斌一听，面色有些为难和纠结，吞吞吐吐地拒绝：“这……日常拍摄倒是没问题，其他的我可能无法保证。”
叶时良脸色一沉。
他想当然的认为以他和谢斌的关系，这种要求他肯定会答应下来，没料到他居然委婉地拒绝了。
“怎么？废物拍久了只能拍废物了是吗？”
恼怒之下，叶时良脱口而出的话语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他脾气温和，几乎从没说过如此刻薄的话。
归其原因，他一拧眉。
苏听云清冽的视线莫名的让他产生了一种焦躁感，不久前还是个废物蠢货，如今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魅力，自己却拼命想否认这个认知。
谢斌愣住了，“叶……”
努力压下心头的焦躁，叶时良平缓了下心情，“算了，这次当我没提，以柔，我们回去。”
然而，林以柔没有动，这段时间压抑的嫉妒一瞬间爆发出来，她不甘心地低吼道：“凭什么算了？！”
害她失去角色，连摄影都有她横插一杠，苏听云哪点比的过自己，她的成绩明明一直都是倒数，凭什么谢斌指定的模特是她！
“以柔？”
叶时良低唤一声。
“凭什么？”
苏听云嗤地一笑，身体微倾，在林以柔看来，那双令她发寒的双眸里满是攻击性，她本能地缩了下，便听苏听云下一句，“我来告诉你凭什么……”
“就凭我靠的是自己，不像你，靠你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尾音轻轻扬起，说“未婚夫”三个字的时候，口吻里夹杂着明显的不屑。
被苏听云淡然的眼神扫到，叶时良心底那股无名焦躁的怒意再次席卷上来。
她不屑他？
以前死皮赖脸的追在他身后的不是她吗？
“甚至是未婚夫的保质期，”苏听云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也全掌握在我手上。”
在苏听云说“未婚夫”时，林以柔先是一喜，然后听到她后半截如鬼魅般的耳语，眼底的喜悦霎时被恐慌和愤怒代替。
“你去死！”
在意识过来前，林以柔手握的酒杯就往苏听云脸上泼去。
“嘭——”
包间里两个男人同时懵了。
“啪嗒、啪嗒。”
冒着热气的菜汁顺着头顶滴落，林以柔瞪着眼睛，呆了一秒，满头满脸的油腥味和面前碎裂的盘子，都明显的告诉她这一切不是幻觉。
抢在她酒杯泼出去之前，苏听云当头一个菜盘先扣在了她头上。
“啊呀抱歉，我也是自卫。”
苏听云抱着双臂，笑容无辜，虽在说着道歉的话，但那微扬的眸子明显看不出一点歉意。
“啊——”
林以柔胡乱的擦了下脸，气得尖叫了一声。
饱含愤怒的发泄声音很尖锐很大，然而，和这道突兀地叫声响起的同时，另一道撞击声陡然从楼上传来。
一层是中空格局，所以那道声音没有任何阻碍的从二楼东侧传到在了一楼包间里。
苏听云挑了下眉，惊讶地看着一块破碎的门板从天而降地砸在了包间外。
乖乖，这谁？
比她还夸张。
舒岑看着破了个窟窿的门，目瞪口呆：“……”
江晏握着金属门把手，嘴角一扯，面色古怪：“这门的质量不合格。”
舒岑彻底败给他了，“不就是相亲吗？你需要给我这么大反应吗？”
“谁让你锁门。”
江晏沉着脸，看都没看房间里的姑娘一眼，把门把手一扔，不顾舒岑的话，直接就往外走。
“你给我等等，”舒岑气呼呼地追上来，佯怒道：“你不准走，这可是江伯母交给我的重大任务，人姑娘秀气文静，哪里不好了？”
“没说不好。”
走出包间，江晏手搭在走廊扶手上，一偏头，目光恰和因好奇而抬头往上看来的苏听云交汇，他眸底的诧异稍纵即逝，抿着唇淡道：“只是我不喜欢。”
舒岑一听来了劲，打探道：“你喜欢哪样的？你谈过几次恋爱？话说你不会还是……”
舒岑稀奇又古怪的眼神直把江晏看的炸毛，他咬牙切齿，“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