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可算来了！”来人正是碧珠，她麻利地坐到石谷身边，指着她刚才走出来的小巷说道，“小哥，往那边走！”
石谷回头征求陆欢的意思，见她点点头，便顺着碧珠指的方向驶去。
秦家离粮铺并不远，当初陆欢的外公给他们分配去处时，特地就近安排。
所以他们的产业，离住处都不远。这也大大方便了陆欢日后的行动。
“碧珠，已经来了几家人？”
碧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意识到陆欢到了地方之后也会了解实情，索性直言：“回小姐的话，目前来了五家。”
“包不包括你家？”
“包括。”
碧珠真替那些叔伯感到羞愧。
当初自家放籍时，碧珠还不到十岁。连她都记得，程老爷的大方——不仅分给秦家一家粮铺，还附上了一大笔银子，甚至连粮铺的供货渠道和人脉，也一并交给了她爹。
如今小姐有事找那些人，他们竟然连面都不露，实在是太冷漠了。
碧珠面上有些不太好看，嘴上为他们找补道：“小姐，许是……许是他们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可能晚点才来。”
五家，还不到一半。
“嗯。”陆欢淡淡答应一声，听不出喜怒。
高衍默默伸出手，覆在陆欢的手上，手指慢慢钻进她的手心，替她揉开手心里的掐痕。
陆欢心中一暖，对高衍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她只是为外公觉得不值。
外公当年费尽心思，为手下的人筹谋。其中固然存着，想让他们将来能照应自己女儿和外孙女的意思，但那些人也确实得到了一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
陆欢回想起前世，被那些人家扫地出门的狼狈，她轻轻合上眼，不想让高衍看出自己的情绪，而为她担心。
最伤心的时刻早已经过去，此刻陆欢心里想的，是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随着一声呜咽，骡车缓缓停了下来。
黑色的大门上，挂着写有“秦宅”二字的牌匾。
陆欢知道，他们到目的地了。
“碧珠，劳烦秦伯帮我准备一间房间，放这些箱子。”
“好嘞！”
碧珠立马答应下来，张罗宅子里的下人，卸门槛的卸门槛，抬箱子的抬箱子。而她自己，则带着陆欢和高衍向正堂走去。
此刻正堂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老秦，你说的我们都懂，难道你真愿意回到一个小丫头片子手底下，看她的眼色过活？”
陆欢听后，边鼓掌边走了进去：“说得好！在座的，都是这个意思吗？”
之前说话的李泰鸿，发现被正主听了去，脸上有些羞赧。
但他毕竟当过多年的管事，曾经陆欢的娘也要称呼一声“李大哥”，自然不会把陆欢这个刚及笄没两年的丫头放在眼里。
他草草拱了拱手：“陆大小姐，虽然老爷子对我们有提携之恩，但当年那点本钱，实在不值当买我们一辈子。”
陆欢对这个李泰鸿有印象，接话道：“当年外公放你们出去，也是因为主仆一场，不忍心看着你们和程家一起死。这原本是件双赢的事，没想到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如今我外公和娘都已过世多年，我们双方都没有继续维系下去的意愿。我看，不如就此作罢。
你们将当年我外公入股的钱，还有约定好的、这十年间的红利拿出来，我们就算是好聚好散。”
“你简直是狮子大开口！”李泰鸿一巴掌拍在茶几上，站起身，朝主位的秦辉拱了拱手，“秦老哥，我们改日再聚。”
说完，再也没看陆欢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陆欢也没阻拦的意思，而是看向两侧坐着的三人，问道：“还有要走的吗？”
很快又有一人站起身，不过他没有李泰鸿那么强硬，向陆欢微微躬身：“在下的杂货铺子，只是小本经营，账面上大部分银钱都砸进了货物里。
如果一口气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只怕在下的铺子就要经营不下去了。
还请大小姐多多包涵！”
陆欢瞥了那人一眼，说道：“想走就走吧。”
在场包括秦辉，只剩下三人，再没有一人有站起身的意思。
陆欢给高衍使了个眼色，后者走到正堂门前关上了门。
正堂的房门猛地合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秦辉脸上倒是很淡定，只因为自家女儿已经事先打过招呼。
而下手右边坐着的二人，吓得浑身一抖，纷纷表态：“大小姐，明日，不！一会儿我就将钱送过来！”
“不急不急。”陆欢走到左侧上手坐下，“想来二位是考虑清楚了？确定还愿意继续遵守和外公的约定？”
“是是是！”
“如果我让你们卖掉手中的产业，搬到南方去呢？比如，金陵附近？”
听到陆欢的问话，两人陷入了沉默。
说实话，他们两人在这十一个人中，基本上算是垫底的存在。真正的大户，除了秦辉，是一个也没有来。
想来李泰鸿就是那些人派来查探虚实的眼线。确认陆欢的目的之后，他可不就找个托词，拍拍屁股走人了。
秦辉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小姐，您是认真的？当年老爷留我们在燕京城，为的可是照顾小姐和您啊！”
“你看他们，尽到责任了吗？”陆欢苦笑一声，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抢先说道，“罢了，人生讲究一个缘法，缘尽便算了，不必强求。”
有陆欢的准话，其中一人站起了身，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大小姐体谅！只是我女儿的夫家就在燕京城内。若是我们举家搬走，只怕她们会在夫家受苦，就不追随大小姐了！”
陆欢点点头：“可，你送来五年的红利即可。”
“多谢大小姐！”那人又是一躬，回去筹钱去了。
虽然要一口气拿出三千多两银子，但悬在头顶上多年的利剑，终于挪开了，他们家也算得到了真正的自由。不必担忧哪一天会像程家那样，被达官贵人清算。
在场只剩下王一木一人。
他可算是看明白了，这老秦是铁杆支持大小姐的。难怪当初老爷舍得把最重要的粮铺分给了秦辉，而自己只分得一间木器铺子。
他瞄了一眼坐在上手，老神在在的秦辉，又转而看向满脸含笑的大小姐，后背汗毛立刻竖了起来。
这样的大小姐，未免也太像曾经的老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