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县北门外,金军大营。
“怎么回事?”
完颜修录带着亲兵来到伤兵营,一靠近他就有点反胃,冲天的恶臭让他下意识捂住口鼻,但他很快强忍着把手放下。
他不想来,但为了大金都元帅的梦想,他必须来。
“都统,昨日被粪水烫伤的勇士死了很多,没死的伤口正发脓溃烂,且高烧不退,异常痛苦!”
副将也在强忍着臭味,向完颜修录禀报。
老大都没捂鼻子,他更不敢捂鼻子了。
完颜修录疑惑道:“不过是烫伤而已,怎么会要命?粪水洗干净不就行了吗?”
“末将也不知。”
副将摇了摇头。
一行人走到帐内,看到数十名伤兵躺在临时堆成的干草上痛苦的呻吟着,其中还有很多奄奄一息的。
几名随军医官有的在把脉,有的在处理伤口,有的在煎药,忙得不可开交。
见完颜修录进来,为首的医官连忙起身见礼。
“见过都统!”
完颜修录点点头,“卓陀,我昨日看还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今日变得如此严重?”
卓陀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
他突然吼道:“该死的周狗,竟然拉的是毒粪!勇士们多是被毒粪毒死,我们的药根本不起作用!”
“毒粪?”
完颜修录瞪大了眼睛,这么小众的词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岂有此理,周人竟然如此歹毒!传我军令,三门同时攻城,攻下岐县,我要他们全城给我大金勇士陪葬!”
说完,完颜修录转身就走,给一众伤兵留下了一道无比伟岸的背影!
当然,再不走他就要忍不住吐了。
……
辰时刚过。
北、东、西,三道城门外的金军同时发起进攻,声势浩大。
相比于主战场的北门来说,东西两门的防守就稍显薄弱了,城墙上还不到一千人。
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在城内征召青壮参与守城。
不是要单纯做后勤的民夫,而是要上城墙跟金兵面对面白刃战的勇士。
徐年在北门指挥战斗,杨临则是来到岐县县衙附近的一块空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同……乡亲们!”
杨临开场就差点串台,还好他反应快,临场能力不错。
一旁的徐字营主簿狐疑地看了一眼杨临,总感觉这人有点不靠谱。
杨临清了清嗓子,环视着周围面露怯色的百姓。
\"乡亲们,城外的战斗已经打响了,我大周徐字营将士正在和金军拼命,但金军数倍于我,岐县城墙眼看就要被破!\"
“乡亲们可曾听闻金军在燕州的所作所为?凡破一城,周人皆为奴隶!他们不仅随意打杀我们,还肆无忌惮地强迫我们的妻女,屠杀我们的父母孩子!”
“许多女子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你们想想,若是城破,你们的妻女被金人糟蹋,你们会怎么做?”
“我杨临,定然会提着大刀,向金人的头上砍去!哪怕我死,也不会让我身后的家人受到一丝伤害!”
杨临站在石墩上,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他用最白话的语言,瞬间激起了大多青壮年男子的情绪。
但他并没有大话,金人的残暴人尽皆知,一旦城破,岐县瞬间就会化为人间炼狱。
周围的百姓中,有不少青壮已经蠢蠢欲动。
于此同时,县衙后院内,岐县县令吴泛春正在吃早饭。
作为光流动资产就能装足足二三十辆大车的人,每天四顿饭是必不可少的。
“宝贝,吃啊,再不吃就要凉了。”
肥头大耳的吴泛春极其谄媚地端着一碗燕窝,想要亲自喂旁边的女子。
见女子始终面无表情,也不曾理会他一下,吴泛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还想不想给你爹下葬了?”
吴泛春带有威胁的语气说道。
女子闻言,心中猛然一紧,晶莹的泪花顺着娇嫩的脸颊流下。
最终不情愿的张开了嘴。
吴泛春得意的笑着,喂了一口燕窝进去。
这时门外走来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一袭青白色秀丽长袍尽显文人气息。
但他嘴巴看起来却是向一边歪的,非常怪异。
“老爷,大事不好了!”
歪嘴书生一进来就大声呼喊,吓得吴泛春差点将手中的碗打翻掉。
“什么事,难道金军攻进来了?”
吴泛春慌忙起身,“快,随我去迎接金军。”
“不是的老爷,金军还没攻进城内。”歪嘴书生连忙解释,拉住了吴泛春的袖子。
“那出什么事了,大呼小叫的!”
吴泛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又坐回了凳子上。
歪嘴书生连忙说道:“有人在县衙外召集百姓,想要招募青壮去守城。”
重新端起燕窝,吴泛春毫不在意的说道:“他们爱守城就守吧,关我们什么事?”
“不行啊老爷,你想想,本来是徐年和他的徐字营守城,他们杀了金人,等金人破城肯定会把他们都灭了。”
歪嘴书生一脸凝重,说得好像岐县已经失守了一样。
“这本来不关我们的事,可要是岐县内的百姓也去守城,金人肯定会记恨上我们岐县人,到时候屠城百姓也就算了,说不定您也会被连累清算啊,毕竟是您管教不力!”
“啊这……”
吴泛春听完歪嘴书生的话后,顿时急了。
这的确有道理啊,岐县是他的地盘,百姓是他管辖的,那百姓去守城,他也有责任啊。
一想到这,吴泛春又一下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你徐字营要打我阻止不了,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可我
“走,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在本官的地盘上教唆百姓!”
吴泛春这时候倒雷厉风行,带着歪嘴书生直奔县衙外。
县衙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要我们同心戮力,金人就休想踏进岐县一步!”
杨临已经说得有点口干舌燥了,但大多数百姓还是犹犹豫豫的。
这种情况他也理解,毕竟是要豁出性命的事情,谁都得衡量。
这时一直站在杨临身后的周琬突然也站了上来。
她倾国无双,秀雅绝俗且高贵的气质令场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见她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银票。
“随我夫君守城者,战后每人五两,不幸阵亡者,每人三十两!”
周琬的一句话顿时在人群中激起浪花。
立刻就有人问道:“你们是何身份,我们怎么信你?”
“对啊,怎么信你?”
百姓们纷纷询问,乱做一团。
杨临目瞪口呆,感情我说那么多,还不如一句钞能力!
果然百姓虽淳朴,但也很现实。
在这信仰不够的时代,没钱谁给你卖命啊!
“我乃徐年将军帐下军师,他是军中主簿。”
杨临指了指徐字营主簿,继续说道。
“你们不信我,也该信徐将军吧,徐将军为了守住岐县,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如今正在城墙上和金军厮杀,正是有他们在前面挡着,我们才能在后面说话,不是吗?”
杨临的声音落下,四周稍微沉寂了一会儿。
这时人群外围涌入了几个青壮汉子。
“代州游侠,朱明,愿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