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臭水沟旁,一辆轮椅车孤零零的躺在那。
因为刚下过雨的缘故,水沟里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而在水沟位置,隐隐看见一道一动不动的身影,匍匐倒在水沟里。
“何大强!”
凌霄一下想到什么,心急火燎冲过去。
只是一眼。
他怔然在原地。
眼前,何大强赫然倒在臭水沟里,脸部朝下,两只手死死撑在地面上,猛烈的水流不断冲击着他的脸面。
也不知是已经窒息而亡,还是昏迷过去,何大强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地面上甚至可以看到他因为双脚无力,身子无法动弹而不得不从地面上爬过去的痕迹。
此时。
何大强就这样安静的趴在那,两只手死死抓住水沟旁的槽板。
而这条水沟,大约四十厘米宽,五十厘米高,尽管何大强是个渐冻症病人,但头部依旧还可以活动。
只要他愿意。
轻轻的抬一下头,何大强就可以逃过被水流覆盖导致溺亡的结局。
但他并没有。
那青筋鼓起的双手,似乎在说明着什么。
轰的一下。
大雨滂沱。
凌霄终于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起,眼泪早已飞溅而出,夹杂着雨水,凌霄冲上去一把将何大强从臭水沟里拖拽出来。
“来人,快来人!”
“何大强在这里,打120!”
朝着夜空大吼了几声,凌霄伸手在何大强的脉搏上探了探。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有点微弱的气息。
人!
还有救!
凌霄毫不犹豫的对着何大强做起了急救。
而这边。
伴随着雷雨声,凌霄的声音依旧传出去了很远,很远。
四周正在寻找何大强的病患家属们听到动静涌了过来,一个个看着这一幕,全部怔在了原地。
就见雷雨中。
凌霄不断对何大强做着急救,人工呼吸等等。
“爸!”
一声惊恐的尖叫声中,何大强的女儿终于来到现场,着急的冲过来。
“噗……”
也就是这时。
凌霄的急救终于有了效果,只见何大强紧闭的双唇突然吐出几大口水来,眼睛也迷迷茫茫的睁了开来。
第一眼。
就看到趴在身边给自己做心肺复苏的凌霄。
何大强一下哇的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
“呜呜……”
这一刻,何大强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女儿,也不说话,只是抱着何大强,同样默默哭泣着。
四周所有人。
揪心一样看着这令人绝望,动容的一幕。
许久。
凌霄眼中闪过一道疲惫。
“为什么要寻死?”
闻言。
何大强露出悲哀,颤声道:“不寻死,我还能怎么样?”
“现在这样活着,顶多一年,我也还是个死!”
“但如果我现在就死去,我可以给女儿,给老婆留下……”
似乎想到什么,何大强突然崩住哭泣的声音,只是茫然的躺在地上,陷入无比绝望的境地之中。
“活着,是不容易,但是为了我们的家人,我们还是要咬牙活着啊!”
他轻轻呢喃,像是在斥问何大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满脸复杂,颓然无力的转身走了回去。
“闺女……我……”
这一刻。
看着抱着自己痛哭的女儿,何大强的心剧烈跳动,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蔓延全身。
他就这样呆呆的躺在地上,任凭大雨磅礴滴打在身上。
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这一刻的何大强,心态彻底崩了。
他想到了所有的一切。
那三百万。
自己的一心求死计划。
可此时。
看着满眼通红,惊恐到瑟瑟发抖的女儿,何大强发现自己那决死之心,在这一刻彻底松动了。
“爸,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女儿哀嚎着。
“闺女哇!”
哇的一声,何大强同样抱着女儿,陷入痛哭中。
很快。
120第一时间抵达现场后,将何大强拉去医院。
相关人员赶来,问明事情来龙去脉,向现场众人做好笔录。
一件令人痛心的惨事,似乎告一段落了。
但这一刻。
所有渐冻症患者及其家属,全部内心悲凉,绝望的齐齐走回凌霄家门口。
大雨依旧滂沱。
但没有人离去。
甚至连雨伞都没有打,所有人站在树下,呆呆的看着那道门。
然后。
一道光。
突然涌现。
大门轻轻打开,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光芒,仿佛烈阳一样,驱逐了现场的雷雨和心头的雾霾。
就见凌霄,神色平静的抱着一箱子事物走了出来。
雷雨中。
他看着所有病患及其家属们,颤声说道。
“各位,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和大家一样,我也只是刚好有一个渐冻症的女儿罢了,我们的目的都一样,那就是让自己的女儿,亲人,挚爱……活下去!”
“仅此而已。”
说完,凌霄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地上。
“待会我会报警,说我丢了一箱药用化合物!”
话落。
凌霄转身将大门合上。
轰的一下。
现场二三十号人,全部怔然在原地,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每个人的头皮当场发麻,激动到全身颤栗,无法言语的情绪涌遍全身,只剩下了无声的哭泣。
每个人都在默默流泪。
不知道是谁,率先站了出来。
对着房门方向,深深鞠躬一礼,眼中含泪,激动道:“谢谢……谢谢!”
“呜呜……”
哭泣声伴随着无比莫名的感激声,在这片小小的空间区域浮现。
甚至有病患和家属,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小凌同志啊,我们对不起你啊!”
有人激动的大哭起来。
神色无比自责,羞愧!
“呜呜,老伴,回去后给凌先生立个长生位,日夜供奉,他……他是个好人哇……”
一名老人无言哭泣着。
神情无比纠结,愧疚。
但看着房门前,那一箱仿佛承载着生命希望的事物,再想想家里日夜等待死亡到来的渐冻症儿子后,老人颤抖的走上去。
打开箱子。
里面放着一百支药剂,药剂包装上没有任何文字和商标,只是透明的液体在玻璃管内流转,散发着生命的奇迹之光一样。
“呼……嘶……”
老人呼吸急促的探手,一开始拿了十支药剂。
但想到什么,老人抬眸看了眼现场的患者,默默的在心里数了一下。
最后将七支药剂还了回去。
老人拿着三支药剂颤抖的起身,再次对着凌霄的家中方向,郑重恭敬一礼。
而后。
颤抖而又激动,喜悦,饱含愧疚的离去。
几秒后。
一名名患者家属走上前。
每人都和前面老人一样,取走三支药剂。
离去前。
都是噙着热泪,对着凌霄家里深深的弯腰。
不知道多久过去。
天空中的雷声渐渐小了,雨点也终于停歇。
房门再次轻轻的推开。
凌霄走出来后,看着门口已经空无一物的箱子,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眸轻轻眨了两下。
然后缓缓拿出手机,拨打了电话。
“喂,110嘛?”
“是的,我要报警,我在家门口……丢了一箱自己研究的【药用化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