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唐刃一行人收拾行囊继续前行。
马车行在路上十分颠簸,坐在车里的张少谨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颠碎了,他懒洋洋的斜靠着,又嫌弃车里闷热,干脆挑开了小窗的帘子。
随行的几人这才看见,那马车里铺着柔软的白毯,单支了张矮小的方案,案上的木格里摆着各色点心,倒是个会享受的。
这人虽然远行,却半分也不低调,穿的还是像个花孔雀似的,那衣服料子好的惹眼极了,那几个跑江湖的男人心中暗自吐槽,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当真是一点苦也吃不得。
正斜坐在马车里的张少谨不知他人心中作何想,自然也并不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府子里就出了事,他那养病的侄儿突然发了恶疾,如今正吐血昏迷,府中乱了套,正在寻找城中能够救命的名医。
可惜他马车已经走远,张诚也不敢因此误了他的正事。
一行人终于在午时过后进入小悬山界内。
等入了山,众人这才发现,传言果然不假,小悬山的山路实在难行,一路上遍布碎石,越往里走,路途就越险。
这里是去往悬山县的必经之路,虽然勉强还算宽敞,但是一边是陡峭的石壁,另一边却是高耸的悬崖,他们一旦稍不留神,若是一脚踏空,小命也就交代了。
就连那五人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没有了扯皮的闲心,安静的行着路,好在一路上除了山中鸟鸣风吹的声音,并没有发现别的。
正走着,唐刃耳朵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前方,前方埋伏了不少人,距离过远,他并不急着开口。
当过了最危险的一段山路时,众人稍微放松下来,唐刃忽然出声提醒:“小心,前面有埋伏。”
他忽然发出声音,原本正在前进的队伍停下来,唐刃目不斜视继续道:“继续走。”
车中的张少谨同样也听见了,他挑开窗口的帘子,看着唐刃的背影:“走。”
唐刃的话让众人半信半疑,警惕起来。
走了一会儿,林中忽然发出一声怪叫,紧接着树林中一阵响动,一群大汉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显然这是一群山匪,众人立刻围住中间的马车,同时举起手中的兵器。
山匪中带头的是一壮汉,他满脸横肉,茂密的络腮胡挡住了大半张脸,手里握着一把大刀,往前一指,嚣张开口:“过路的,把值钱的玩意儿都留下来。”
张少谨挑开帘子,探出头来,看见前面拦路的匪徒足有十多人,他又立刻把帘子放下,深吸了口气,随后再次探出头来:“各位大哥,小生父亲亡故,家道中落,这才迫不得已要回乡下,身上并无值钱之物,若是各位大哥不嫌弃,我这里有些银子,请各位拿去吃个酒。”
他说着,眼神示意了一眼坐在车头的小厮,小厮忙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
那壮汉一看,吐了口唾沫骂道: “他娘的,你小子打发叫花子呢,弟兄们,上,这小子一看就是个肥羊。”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众人兴奋地冲了上去,他们动作熟练,显然打家劫舍已是家常便饭。
张少谨吓得躲回马车里,一时两方人马战作一团,只是那八名侍卫始终围着马车,且其中一人武功高强,任何匪徒都无法靠近。
反倒是他寻来的那些江湖人士倒像是有些无用,在匪徒手下招架不住。
唐刃一边打斗,一边分心注意到了这一点,同时他还发现一件更有趣的事情,方才张少谨虽然装作一副很恐惧的模样,可是那双眼睛却没有半分的害怕。
一脚踹飞向他砍来的匪徒,唐刃越打越兴奋,管他姓张的究竟打着什么主意,那都和他没关系。
他倒不是天生嗜血好斗,只是做了那么多年的雇佣兵,习惯了刀尖舔血,后来又在末世里打打杀杀,当刀子划过别人喉咙的时候,总是会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其他人,包括这些匪徒,倒是真的会些武功,而唐刃完全是凭着灵敏的动作和前世的经验,以他现在的感官,那些人的动作在他眼中皆是放慢的,他杀起人来毫不费劲。
唐刃知道在这个时代,杀死一些山匪是不违法的,反而还是好事,所以他可不手软,一刻钟后,地上血淋淋的躺了一片,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就连想跑的也没有跑掉。
唐刃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林,随后收起刀,看向张少谨:“没有危险了。”
目前来看确实是没有了,藏在暗处的人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往山上跑,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有人出现。
“啊?哦,干的不错。”
张少谨早就掀开车帘看着,此刻忍不住瞪大眼睛,这货怎么把人都杀了?这下他还怎么深入虎穴?
他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唐刃的“武功”如此之高,那些匪徒在他手中就跟小鸡仔似的,轻易就被抹了脖子。
见计划被破坏,他也只得沉下心来,他随手指了身边一护卫,命令道:“此处是悬山县地界,你跑得快,去通知官府。”
那人立刻跑出,张少谨才又道:“这里不安全,我们也快些离开。”
他命令一下,众人慌忙收拾起行,同样也是向着悬山县的方向而去。
过了小悬山,便是悬山县,出了悬山县,还要再经过一座山才能到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另外一座山名为大悬山,悬山县也是因为被夹在两座山中间才得名的。
只是那山虽然名为大悬山,却远远不及小悬山险峻。
一行人唯恐后面有山匪追上来,快的几乎都要赶上前面报信的那人,直到出了小悬山地界,张少谨方吩咐他们原地休息会儿。
唐刃随意寻了块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方软布,仔细的擦拭着他那把染血的刀。
对于众人打量的目光,他选择视若无睹。
最后那五个人先是憋不住了,他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他是何门派,语气之中多了些敬畏。
唐刃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抬头看了五人一眼,他们立刻闭嘴,虽然心中对唐刃很是好奇,却也没敢再去触他的霉头。
半个时辰后,众人继续出发,除了唐刃,没有人注意到,先前那名武功高强的侍卫从马车中下来。
天黑后众人终于入了县城,却没有遇见官府的人,张少谨又打发了个护卫过去,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寻了家客栈休整。
或许是因为今日唐刃最为卖力的缘故,张少谨单独给他开了间房,并且叫上一桌好酒好菜命人送入房内,惹的其他几人频频羡慕。
他们入住一个多时辰后,先前的护卫回来,并带了个捕快。
那捕快见张少谨穿着打扮,再看他出门的排场,便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所以态度极好,耐着心询问他遇匪的过程。
张少谨不耐烦的拍了拍桌子:“那打家劫舍的匪徒已经被我的护卫杀了,你们只管去收尸便好,问我作甚?”
那捕快圆滑的笑道:“悬山寨里山匪不知多少,哪轮得到我们去收尸的份,恐怕去了也是有来无回,这位公子莫恼,你们能全头全尾的出来已算是幸事,何必再去找他们都不痛快。”
他这话说的也不无道,但凡是打小悬山过的,只要是穿金戴银的,就没有能全头全尾出来的。
从前小悬山虽险,却是没有山匪的。
但是三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就来了这群山匪。
他们占山为王,偏偏又不打劫穷人,过往富足的商户若是老实把银钱交出来,他们倒也不会真的赶尽杀绝,又加上人数众多,地势凶险,官府还真的不爱管这事。
张少谨才不管他什么原因,听他这样一说当下便气急败坏的砸了杯子,怒斥官府无能。
那捕快听他骂,心里虽不舒服,却也默默忍了,这人是安乐县的,看这样子非富即贵,他一个小小的捕快,何必去招惹他呢。
等张少谨骂痛快,便打发那捕快离去,人一走,他反倒换了副笑脸,同身边始终未开口的护卫说道:“阿禾,我方才演的像那么回事吧?”
那护卫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坐下,现下屋里只有他们两人,张少谨随意把外衫一脱,像是没骨头似的瘫坐在屋内的贵妃榻上。
这时那护卫终于开口:“那人你是如何认识的?”
“你说那个姓唐的?听说是个猎户,他一掌就劈碎了我那黄花梨呀,我看着武力不低,也就留下了,今日一看,想来不在你之下。”
张少谨说着边看向面前人,眼神肆意的打量,调侃道:“阿禾这副样子,看习惯了,倒也顺眼。”
他这话那人仿佛没有听见,直接起身:“今晚我会试探他。”
他说完毫不犹豫的离开,张少谨仍旧瘫在原地,轻啧了声,神色却阴沉起来。
今日那五个人没一个能打的,不过都是花拳绣腿,倘若他此次当真是所谓的回乡祭祖,只带了他们五人和那七个护卫,就算是死在土匪窝里,恐怕也没人知道。
这五人可都是张诚找来的,唯有姓唐的不是,他的好大哥啊,当真是亡他之心不死,不会放过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