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保镖走进病房,对何伯弯腰鞠躬“何管家,欧阳老太爷来看咱们老太爷了。”
何伯把目光投向躺在病床上的苏老太爷身上,等他的意思。
苏老太爷微微眨巴了下老皱凹陷的眼睛,跟何伯示意。
何伯扭头朝保镖吩咐“让欧阳老太爷进来吧。”
保镖退了下去,很快欧阳老爷子在女佣的搀扶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苏雄,你还好吧?”
欧阳老爷子神情跟语气都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上次在苏家闹了不愉快两人很久没有联系了。
“我听阿俊说你病了,我想着来看看你,没打扰到你吧。”
何伯恭敬的接话“欧阳老太爷您有心了,只是我家老太爷现在有诸多的不方便,不好跟您好好说话。”
“您快请坐。”
何伯拉过一把椅子让欧阳老爷子坐下。
“苏雄,上次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会还生我的气吧?”
“阿俊是我们欧阳家唯一的独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个做爷爷的心,我没有要看不起你家宝琴的意思。”
苏老天爷微微点头,氧气罩下病态的白唇轻启“我也是做爷爷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你的用心,只是我们站的立场不同罢了。”
“本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喝喝茶,把这个心结解开的,可奈何我这把老骨头一直病殃殃的,一直卧床走不动道啊。”
“你这老家伙也真是,我不去找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等我快死了才来看我一眼。”
“你干脆等我死了直接来给我送行得了。”
欧阳老爷子不好意思的接话“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不敢来找你嘛。”
“只是现在你病了,我怕再不来看看你,就没机会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妥,欧阳老爷子赶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苏雄你别多想。”
“没什么,本来我就是要死的人了。”苏老太爷咳嗽了几声,以开玩笑的形式继续说“让我提前去阴曹地府探探路,然后托梦告诉你阴曹地府是个什么样子。”
欧阳老爷子觉得不应该再继续这个伤感的话题,忙岔开话题“我听阿俊说苏墨得了个大胖小子,快让我看看吧。”
“您稍等一下,我去把孩子抱来给您瞧瞧。”
何伯快步走出病房来到隔壁苏墨的病房。
刚进苏墨的病房何伯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苏墨还是保持着给孩子喂奶的姿势都没变过。
更加让何伯感到恐怖的是苏墨的一头黑发已经变成了一头白发。
“少爷?您的头发?”
“您的头发怎么变白了?”
“什么?”苏墨抬起空洞呆滞的眼睛,茫然的问“何伯你有什么事吗?”
“我..........。”何伯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做何回应,何伯从他腿上抱起在熟睡中的孩子“欧阳老太爷说想看孩子,我带孩子去见见他。”
何伯迈着发颤的脚步回到苏老太爷房间,把孩子轻放在欧阳老爷子怀里“欧阳老爷子您看吧,小少爷现在正睡的香呢。”
“真是跟苏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啊。”欧阳老爷子笑呵呵的逗弄着怀里的孩子,问“这孩子起名了吗?”
何伯看向病房床上的苏老太爷,摇头“我们老太爷跟少爷目前的状况都不好,孩子名字还没有取呢。”
“要不欧阳老太爷,您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我给孩子取名字?这可以吗?”欧阳老爷子看着苏老太爷,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苏老太爷艰难的点头同意“怎么说你也算是孩子的干爷爷了,这名字你来取没什么不好的,你取吧。”
苏老太爷暗自叹气,他都快咽气了,哪里还有劲去想孩子的名字。
得到了苏老太爷的同意,欧阳老爷子开始在脑子里苦思起来。
好一会他才笑眯眯的开口“那就叫苏翼吧,翼有保护,庇佑之意,寓意孩子有担当,能像坚实的羽翼一样守护家人。”
苏老太爷满意的点头“翼,守护家人,苏家的未来之星,苏家的希望。”
“咳.........咳........。”
话刚说完苏老太爷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并朝何伯伸出颤抖的手,声音因为难以呼吸都变了音“何伯,我快不行了,快.....我还想要见苏墨。”
“老太爷?”
何伯难过的不知所措,苏墨现在顶着那头白发来见他,怕只会让他更快走上黄泉路。
可是不去把苏墨叫来,只怕这老太爷是再也见不到苏墨的最后一面了。
欧阳老爷子不知道何伯在犹豫什么,急得催促他“何伯你这是干嘛呀?快把苏墨叫来吧,苏雄已经快不行了。”
慌忙之中又有欧阳老爷子的催促,何伯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跑到苏墨的病房里,将呆愣的苏墨拖拽过来。
到了苏老太爷面前苏墨还是呆愣得跟木偶般,一言不发。
本来苏老太爷看到他这副样子就已经够难过了,再看到他的一头白发,直接就气急攻心又吐了血,血喷溅在氧气罩上,像雨滴打落在玻璃上,一点点流到了他脸上。
“老太爷?”
何伯赶紧给苏老太爷摘下氧气罩,慌乱的给他擦拭着嘴角正在吐出来的血。
氧气罩被摘下,苏老太爷因为缺氧更加难呼吸了,白眼一翻,这是嫌他死的不够早是吧?
何伯见他难受的都喘不上气了,又赶紧把血淋淋的氧气罩给他戴上。
这边欧阳老爷子抱着孩子,都不知道是该先震惊苏墨的白头发,还是该担心苏老太爷的病情了。
“苏墨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苏墨傻站着没反应,何伯急得拉拽他“少爷,您别发呆了,老太爷不行了呀。”
“您快跟老太爷说说话,老太爷有话跟您说。”
“爷爷?”发呆发愣的苏墨这才反应过来,拉上苏老太爷的手,急迫的喊“爷爷您怎么了?您怎么吐血了?”
“医生呢?快叫医生。”
何伯转身就要跑出去叫医生,衣角却让苏老太爷抓住。
苏老太爷气喘吁吁的吐音“别去了,你们还是听我交代后事吧,别等你把医生叫来时我已经咽气了。”
“爷爷不会的,您不会有事的。”苏墨流着泪安抚他。
何伯流着眼泪附和着苏墨的话点头,声音哽咽“少爷说的对,您不会有事的,您还要看着咱们苏翼长大呢。”
说到自己的大曾孙,苏老太爷浑浊的双眼,瞥向欧阳老爷子的怀里的孩子。
欧阳老爷子赶紧把孩子抱到他跟前,让他把孩子看个仔细“苏雄你好好看看孩子吧,能看一 眼多看一眼,别到一会咽气了就看不见了。”
苏老太爷费劲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自己虽然是快死了,可是他说这个话合适吗。
看着孩子粉嫩红彤彤的脸,他还真不舍得死,可是时间到了谁也留不住他的命,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他眼睛盯在孩子粉粉嫩嫩的脸蛋上,都不敢眨眼。
孩子的每一个动作他都想深深印在脑海里带去地府。
“苏翼呀!你要好好听爸爸的话哦,爷爷我呀......啊,不是,说错了,是曾祖父我呀要去见你爷爷了。”
“我会告诉你爷爷他有了你这么个好大孙,到时候曾祖父跟你爷爷一起来你的梦里看你好不好呀。”
“不对,曾祖父带着你奶奶,你爷爷,还有你太奶一起来你的梦里看你,好不好呀。”
“带这么多鬼来孩子的梦里?”欧阳老爷子咧嘴嘀咕“你们还是别来看孩子了吧,别吓着孩子。”
苏老太爷气得又吐出一口血“你能不能让我把遗言说完。”
“你说。”欧阳老爷子抱着孩子颤颤巍巍的闪到了一旁。
苏老太爷眼睛瞪的圆溜,这欧阳丰死老头自己走就算 了,他干嘛把自己的大曾孙抱走了,自己还想多看一眼呢。
气息虚弱的他只能将目光望向了泪光盈盈看着自己的大孙子苏墨。
“苏墨,答应爷爷忘了叶冉吧,她不能死而复生了,爷爷对不起你..........。”
看着苏墨的一 头白发,苏老太爷的心已经碎的不能再碎了。
在这最后一刻苏老太爷是后悔了,他如果知道叶冉没了会让苏墨如此的失魂落魄,他是万万不会让叶冉死的。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现在后悔已是无用。
他现在只希望时间可以治愈苏墨心里的那份伤痛。
“爷爷您怎么会对不起我呢。”苏墨拽紧他老邹的手,低沉的声音抽噎到颤抖“是我对不起您,是我不孝,我不该因为冉冉不在了就一蹶不振,让你老人家担心了。”
“您老人家是因为我才病得严重的,是我该死。”
苏墨的一番话,让即将咽气的苏老太爷愧疚不已,这个时候自己要不要把是自己害死叶冉的事告诉他呢?
算了,木已成舟,如今说什么都无用,在自己最后要咽气的时候可别再让他恨上自己。
“苏墨答应爷爷,别想叶冉了,你就想想怎么管理苏家,怎么带好孩子。”
“苏家现在可只有你能撑事了,你要再不听爷爷的话,爷爷走在黄泉路上也不安心呐。”
看苏墨光流泪不应声,苏老太爷急得加大了音量“你听到我说的话了没有?”
苏墨点头,晶莹的泪珠从他血红的眼眶滑落“我听到了,我听到了爷爷。”
“你听到了?那我刚刚说了什么?”苏老太爷被他握在掌心中的手抖动不止,急喘的声音带着颤音“你说,我刚刚说了什么?”
“忘记叶冉,撑起苏家,带好孩子。”
为了让苏老太爷走的安心,苏墨哆嗦着一双白唇说着违心的话。
“对,对。”
苏老太爷满意的从满是鲜血的口中吐出来两个字,生命也走了尽头,头一歪并咽了气。
“爷爷..........。”
苏墨拉着苏老太爷已经失温的手,哭声响彻了整个病房。
病房里所有人都抹着眼泪垂下了头。
欧阳老爷子怀里的孩子好像也感受到了亲人的离去 ,在欧阳老爷子怀里嚎啕大哭。
孩子这一哭欧阳老爷子慌了神“苏墨别哭你爷爷了,赶紧来哄哄孩子吧。”
“我来,我来抱。”何伯从欧阳老爷子怀里接过孩子,轻声的哄着“小少爷乖,不哭啊............。”
何伯哄着哄着发觉孩子不对劲,孩子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小嘴里还全是水泡。
他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惊得大喊“少爷,小少爷身上好烫啊,好像是发烧了。”
苏墨收起眼泪,松开苏老太爷已经冰凉的手,从何伯手里接过孩子,用自己的脸触碰了下孩子的脸颊。
“好好的怎么会烫成这样呢?”
几个医生走进病房,从他手里接过孩子,一通抱怨。
“定是着凉了,现在都是什么季节了,外面那么冷你们病房的窗户也不关。”
何伯闻言赶紧把露着风的窗户关上。
“刚出生的孩子哪经得住你们这么不用心带。”
“我们把孩子送急诊室去。”
几个医生急急忙忙的把孩子送往急诊室。
苏墨脚一软,后背靠着墙滑落在地,干哑的声音开始自责“怪我,昨晚我没有好好照顾他,夜里风大,寒气入了骨才让他着凉了。”
“少爷您别自责了,您也不想的,应该怪我才是,明明知道您因为刚刚失去了少夫人,状态不好,还把孩子留给您看着。”
何伯一个劲的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其实他也是想让苏墨跟孩子待在一起,好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就不会去想叶冉了。
可哪成想他不仅一夜白了头,还没顾到孩子。
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可是孩子这一烧就烧进了IcU。
苏墨每天隔着玻璃才能看看浑身插满管子的孩子。
比起自己身上的疼痛,比起失去叶冉,孩子生病简直是压弯他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市郊区那座庙里的菩萨真灵啊,我带着我儿媳妇去拜了拜就怀上了。”
“真的,不是骗人的吧?”
“当然是真的了,我儿媳妇吃了很多年的药了,上个月去拜了一下就怀上了。”
“还有啊我们小区有个男的出车祸躺床上半年了,老婆都跑了,他妈从家里一路跪着到寺庙里,头磕破了,膝盖跪烂了,哎你猜怎么着,晚上他就好起来了,能坐能走了。”
听着路过两妇人的谈话苏墨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不相信这种迷信之说,可是人到绝境的时候,无论是什么法子都想试试,不管它有无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