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风雪愈发急促,整个京城笼罩在风雪地呼啸下,宛如一只蛰伏地凶兽。
寂静地夜空下,东北一隅发出点点火光。拉近一看,却是顾太师府西苑一角处灯火通明。
院墙内,一簇簇青竹林立,风雪覆盖其上,如白绒鹅毛,青白相间。
雅居中,步履急促,人来人往闹翻了天。
“不好了,不好认,夫人吐血了——”
“快拿药来,夫人发病了!”
“药来了,药来了……”
顾二爷一手搂着夫人,一手接过丫鬟端上来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嘴边。
顾二夫人惨白着脸,轻轻阖动嘴唇,慢慢咽下汤药。
顾二爷见状,心中稍慰,正欲松口气,却见夫人猛地推开药碗,趴在床边‘哇’的呕出两滩血水。
最叫人触目惊心地是,她这一呕血却似没完,‘哇哇’又是两大口,血水淌了一地。
满屋子地丫鬟婆子骇然!
“大夫!大夫,快去前院把蒋大夫请来!”顾二爷惊慌地大喝着,抱着夫人的手臂隐隐轻颤。
他与夫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成婚之后更是琴瑟和鸣。膝下一子一女,虽不是万里挑一,却也端正孝顺,原以为这辈子就会这么和和美美地过去,却不防一年前出门遇到……顾二爷眼中迸射出浓烈地恨意,夫人地呕血声拉回他的思绪,见着满地血迹,心中担忧不已,“大夫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
蒋大夫跑得满头大汗,也顾不得行礼,上前探住顾二夫人地脉搏,伸手一触,脸色瞬间大变:“二爷,这这、这是绝脉之相啊!”
“……”闻言,丫鬟婆子们寒蝉若惊,如履薄冰,大气都不敢喘。
顾二爷悲痛之下,又不敢相信,“怎么会?怎么会?”他一脚踹开蒋大夫,抱住已经晕厥过去的夫人,仓皇大喊,“不会的!不会的,快去拿药来,拿药来,吃了药就好了。”
这边顾二夫人发病,气息奄奄地只剩最后一口,另一边顾十一娘身边的婆子惊惶来报,“二爷,不好了!十一小姐突然吐血……”
与那婆子一起赶到的还有彻夜未眠地顾玉簪,顾玉簪白日里听了沧笙一言,心里实在忐忑,还未入夜便早早命丫鬟照着药方熬了药。
子时说听闻道青竹居的动静,片刻也等候不得,急急往这边跑来,入门就听见大夫说娘亲不行的话,还未回过神来,又听十一妹吐血的消息,他一时悲疾,喉头一甜,也跟着呕了口血!
“簪少爷?!”
屋里的奴仆们大惊。
顾二爷回头,见儿子白面赤唇端的是病容吓人。忽然想起暗中那人说的话,心中顿然惊悚,双手颤抖得愈发厉害,双眼放空,竟有疯魔之症。只听他仓惶低喃:“血咒缠绵,子嗣牵连……”
众人也听不清他在叨叨什么,全都朝顾玉簪围了过去,二夫人不行了,可不能叫簪少爷也出了事。
顾玉簪一把推开围上来的丫鬟婆子,招手直呼身后端药碗子的丫头,“药,快端药来。拿去喂娘亲喝下,喝下……咳咳咳。”
见他也跟着了病魔似的,连连呕出鲜血。屋里的人吓得魂飞魄散,端药的丫鬟吓得直哭,“这这、这…真要给二夫人喝吗?”
“快、快去!”顾玉簪狠狠推她一把。
那丫头心惧,连忙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将奄奄一息地二夫人扶起,然后强灌下药。一盏茶之后,二夫人竟然脸色渐渐红润,呼吸沉稳。
蒋大夫上前诊脉,笑脸逐开,欣喜道:“活了!竟是活过来了!”
蒋大夫一句话,颇有醒神之效,悲痛魔怔地顾二爷突然醒悟,转身抓住夫人的手,看着她睁开眼来,欣喜若狂:“素娘、素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子还行吗?”
顾二夫人回握着夫君的手掌,虚弱地展颜一笑,“爷,此刻我感觉再好不过了,就是身子有些累,想睡会儿……”话刚说完,人就晕沉沉地睡过去了。
顾二爷心头一跳,以为她是回光返照,急忙叫蒋大夫又把脉一次。
蒋大夫诊脉之后,连声道:“二爷,放心放心。簪少爷给夫人服的药极好,不仅挽救了夫人性命,还压制了夫人的病情。等夫人安安稳稳睡一觉醒来,保证大好!”
顾二夫人身上的血蛊被压制住了,顾玉簪和顾十一娘自然也无药而愈。
待顾玉簪脸色好些,顾二爷将他唤到了小书房。
书房里烧着地龙,顾二爷褪去大氅,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案后的扶椅上,问道:“你给你母亲服的药是哪来的?”
顾玉簪心有余悸地回道:“是白日里我请来的那位神医所开的药方。她说娘得的不是病,而是中了一种血咒,她还说今晚血咒就会发作。原本我还半信半疑,这世上哪有牵连子嗣这么霸道的咒。不过心里到底不放心,便命人按照药方熬了药。”
说道这里,他一脸庆幸,“幸好我早早熬了药,不然娘今晚就真出事了。”
顾玉簪暗自侥幸,丝毫没发觉他爹听到他说出‘血咒’二字时,眼底划过的幽光。
顾二爷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你是说白天来的那位姑娘说你娘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咒?”
“对啊。”经过今晚一事,顾玉簪对沧笙那是深信不疑,“爹,那神医说,药方上的药只能暂时压制娘身上的血蛊。她走时,说等今晚上的事过了,我们都信了她,再去找她为娘彻底治愈。”
“爹,我明天就去请她来给娘治病。”顾玉簪喜不自胜,等了一年,娘的病终于有希望了。
“等等。”顾二爷若有所思地盯着书案上的笔砚,眯了眯眼,强势道,“这事你先别管,我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