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咿咿呀呀、噼里啪啦、隆咚呛咚的声音吵醒,张行云无奈起床,走到门外,只见黄芪唐思正围着皮影戏班子看热闹,凑过去,原是关山、李度和凌若飞在排戏,柳班主则在一旁拿着皮剪制皮影。
他伸个懒腰,道:“黄芪,你睡得晚,怎么还起这么早?”
黄芪道:“天一亮我就睡不着,早就习惯了。”
张行云道:“昨天晚上睡了之后,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黄芪道:“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张行云摇摇头:“难道真是做梦?”正想间唐思给了他一粉拳,嗔道:“都怪你,玉米提,昨天说什么小人国,害的我夜里做梦还梦到。”
柳班主笑道:“日有所见,夜有所思,平常事,或许唐姑娘和皮影戏有些缘分。”
唐思一笑,问道:“婆婆,你在做什么?”
柳班主拿着剪子、刻刀、细笔摆弄着,道:“我在做这出《八仙送葬》的皮影,临时出的新戏,要赶着做很多物件。”
黄芪看的稀奇,拿起一张摩挲着,道:“这些都是什么皮?”
关山道:“做皮影的,一般都有羊皮、牛皮诸类,羊皮的最次,虎皮的最好,不过虎皮不易得到,退而求其次,驴皮用的最多,这几张都是驴皮。”
“那这一张呢?”黄芪看见左首有一张很薄,微微透明的皮,问道。
关山笑道:“那是猪皮,又薄又软,不能做大件,只能做些小东西,这些都是先前已炮制好的,只需刻板描画,穿上提棍,就完工了
凌若飞道:“就算是这样,还是赶得很,晚上就要上演,《八仙送葬》是程管家杜撰出来的,没有现成的可用,我们不仅要重刻人物、景致,连词也得现编现学。”
李度道:“有班主在,皮影就不用愁了,难的是词,你们知道我肚子里的墨水还没有口水多。”
凌若飞一笑:“二师哥,你说话真没个样子。”
李度“嘿嘿”傻笑,关山道:“昨夜我已想好了词,排练的时候我教你们。”
凌若飞拍手道:“还是大师哥厉害。”
李度愤愤看了关山一眼。
关山望着唐思,道:“唐姑娘,你想不想学?”
唐思喜道:“我?好啊好啊,这个很好玩。”
关山将一只仙鹤的皮影递给她,唐思左右摆弄,乐不可支,凌若飞走上来拉着关山的手,道:“大师哥,你不是要教我唱词吗?”
关山道:“你先去演练,我马上就来。”
凌若飞跺了跺脚,自去了亮布之后。
张行云摸摸肚子:“饿了,黄芪,我们去吃东西。”
唐思叫道:“玉米提,你要不要一起学皮影?”
张行云道:“我对这没兴趣,你玩吧。”
唐思忙将皮影交还关山,道:“那我也不学了,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张行云一溜烟奔了出去,唐思边追边喊:“你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祠堂里正唱着黄梅戏的一出《孟姜女哭城》,声调凄怆,但台下吃饭的人们却喜笑颜开,似乎根本没把赵老太爷去世当回事。
早上吃的是汤面、糍粑和煎蛋,汤面是以骨汤煮的,加了猪排、香菇、鱼肉之类,味道浓郁;糍粑则将蒸熟的糯米千锤百打,成一团棉花状,又糯又黏,沾上黑芝麻粉和白糖,吃一口满嘴都是香甜。
吃过饭,又窜到赵家正院去看,灵堂早已布置妥当,和尚一边,道士在另一边,大眼瞪小眼,木鱼对铜钵,都憋着劲念经悼词,似要争个高下。
下首除了几个赵家妇人,赵财赵宝都还没有出来。
走出赵府,倒吃了一惊,原先的巷子里只一夜的功夫,就贴满了白布素绢,两边摆了数百个花圈,赵府办事果然够快。
三头街上热闹依旧,人们虽然知道出了命案,却不以为意,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肉的吃肉。
逛了一圈,张行云道:“吃也吃了,玩也玩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黄芪道:“午饭还没开席呢。”
张行云道:“不回赵府,赵老太爷之死多半是人为,不用我捉鬼除妖,挣不着钱,该上路去衡山了。”
黄芪道:“你就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和他非亲带故的,关我屁事。”张行云笑道。
唐思道:“我还想看看柳婆婆他们排的新戏呢。”
张行云看看他们,道:“你们一个要吃,一个要看戏,罢了罢了,咱们明早再走,可以了吧,话说回来,那面和糍粑倒真是不错。”正说话时,忽赵家仆人急急赶来,叫道:“太医,太医,快回来,我家老爷受伤了。”
三人忙往回走,黄芪问道:“怎么了?”
一仆人气喘吁吁,道:“凶手抓住了,他狗急跳墙,挟持了大老爷,幸亏大老爷是练家子,一招‘神龙摆尾’,又一招‘狮子大张口’,把凶手打翻在地,只是不小心,自己也割伤了手。”
张行云一笑,这都是什么招,听着很厉害的样子,道:“既然这样,那就快去看看。”
黄芪问道:“凶手是什么人?”
仆人道:“是个帮厨,太爷过寿,府里的人手不够,就从外面请了不少厨子来,不曾想竟是引狼入室,在他的房里找到一把带血的刀,才能这么快指证他。”
后厅早已坐满了人,吴官清大赞赵财英勇,赵财裹着手,与众人相谈甚欢。
黄芪上前把过脉,重做了包扎,又开了方子,让仆人出去抓药,说并无大碍,失血不多,扭打的淤青,过一阵子自己就会消了。
这时程管家匆匆进来,赵财问道:“招了没有?”
程管家道:“招了招了,有吴大人带的邢捕头在,由不得他不招。”
赵宝急道:“怎么说?”
程管家道:“是周家的人。”
“啪”赵财一拍桌子站起来,用力过大,震得伤手生疼,但也只能忍住了,道:“是周家的?你没记错?”
程管家道:“他的确是这样说的,他说周家让他混入本府,想打探太爷城西收地的底价。”
赵财咬牙切齿,道:“好啊好啊,周八丕,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抵赖得去吗?大人,你都听到了,可一定要为草民做主啊。”
吴官清这下为难了,周家也孝敬了不少啊,况且自己的七姨太还是周家的小姐呢,说起来也是娘家人。若是小事,责骂几句便算了,杀人可是要掉脑袋的,真要去周家抓人吗?
“不好了,老爷,那人死了。”仆人急叫道。
众人大惊,程管家道:“怎么死的?”
仆人道:“邢捕头说要用那刀把他的脸也割下来,那人就活生生吓死了。”
吴官清摇摇头:“这个老邢,改不了臭毛病,就是爱开玩笑,赵世兄,现在人也死了,没有证据,定不了周家的罪,况且这个人说的是真是假,还拿不准,以本官之见,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本官还有县务要办,就先告辞了,出殡那天我再来。”起身便走。
赵财赵宝苦苦劝说,吴官清不为所动,只是打圆场,赵家兄弟无奈,只能送出门外。
二赵都很郁闷,赵财不死心,请黄芪张行云去地牢看那人还有没有得救,唐思惊道:“你们家还有地牢?要这做什么?”
赵财一愣,道:“这个……捉迷藏用的,地下暗,好藏一些,孩子们就爱玩个热闹。”
张行云笑道:“捉迷藏好啊,藏着藏着,可能就没了。”
来到地牢,只见那帮厨遍体鳞伤,黄芪上前探了探,已没得救了,见桌面上有一把沾着血迹的剥皮刀,道:“这就是凶器吗?”
程管家道:“正是。”
黄芪拿着刀看了看,又闻了闻,程管家道:“黄太医,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黄芪道:“没有,请问是谁在他房里发现这把刀的?”
程管家道:“是衙役们搜房的时候找到的,一开始他还抵赖,不过打了一顿之后就什么都招了。”
黄芪不再问了,迈步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