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亦初?是什么意思?”
“就是希望你天天都跟现在一样,即使环境险恶,仍保持心中最纯粹的善念,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地活着。”
“啊?五亏一心是什么意思?糖糖蒸蒸又是什么东西。”
“哈哈,日后再教你,喜欢吗?”
“嗯……还可以。”
“哈哈。”
……
苍亦初愣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什么意思?
苍亦初清楚自己的身世,绝对不是面前小乞丐这般,但是他怎么会叫“苍亦初”呢?
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诗殃的每一个行动,都将颠覆他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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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殃跟着私塾先生学了两年,一直保持着师生关系。
私塾先生没提出领养,小诗殃也从不扮可怜,并且时不时地,就会给私塾先生带点吃食当学费。
七岁那年发生了饥荒,私塾开不下去了,先生也生了场病不再教书。
小乞丐跟着其他大乞丐成为了流民,每天都在走走停停,沿途的野草都被扒光吃了,甚至听说,有些难民饿极了,会偷小孩吃。
幸好小诗殃已经长大了一点,并且脚程不是一般地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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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入冬了,小诗殃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乞丐,终于来到了苍亦初熟悉的地方。
——水江镇。
那日,仗义的小诗殃路上遇见了新的小乞丐,正是一身粗布麻衣一身下人打扮,正被自己的家丁踹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苍亦初。
天空在飘着雪,少年衣衫单薄,竟然比不过他们几个乞丐的衣服保暖。
小乞丐招呼着自己的那群“虾兵蟹将”们,抓着泥巴抓着屎,就往那个欺负人的家丁身上砸。
听到对方“呸”了好几声落荒而逃后,才叉着腰哈哈大笑:“叫你欺负人!略略略略略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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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亦初眼睁睁看着年幼的自己,被几个小孩搀扶着,进了城外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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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从前都是四面漏风的,但这小乞丐聪明,不知道哪里偷的木板和烂布,竟将有窟窿的地方都遮起来了。
又找了许多干树叶铺成床,条件跟他住的柴房已经不分上下了。
小诗殃惊呼:“你眼睛的颜色好特别!”
吓得小苍亦初赶忙偏过头捂住眼睛:“我不是怪物!”
“谁说你是怪物了?借我看看快让我看看!”小恶霸不愧为小恶霸,抓着小苍亦初的手就往外扯。
其他小乞丐也来帮忙,群起而攻之,小苍亦初皮包骨的身材没站稳,一个屁股摔在地上,小诗殃大马金刀骑了上去,就算闭着眼睛也被撑了开来,手指头比他瞳孔都黑。
“哇!是白色的!”
“蠢货,这是银色!”
小恶霸诗殃问:“你是瞎子吗?”
“我不是瞎子!”小苍亦初差点要哭了,红着眼睛嚷嚷。
小诗殃率先发出感叹:“你的眼睛又不是瞎了,为什么不给看?”
小苍亦初咬着唇不想理他。
小诗殃又道:“真好啊,我也有这种颜色的眼睛的话,我就可以装成瞎子了。”
其他小乞丐问:“装瞎子做什么?”
“瞎子能讨到更多钱啊。而且你路上不小心撞到人,他也不会追着你打,只会呸你是臭瞎子。”
“这很好嘛?”
“马马虎虎吧。”诗殃一副懂得多的臭屁样,将其他小文盲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些被遗忘的细节,正通过梦境再现。
呈现在苍亦初眼前,他对于这段记忆已经记不得了。
更不记得面前的小乞丐长什么模样,如今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和诗殃早就在那个飘雪的季节里,便相遇。
小苍亦初被自己的家丁踢得一块青一块紫,诗殃将他衣服剥下来,才发现他身上根本没一块好肉。
“你的日子过得也太惨了。就算打不过人家,你不会跑吗?”
小苍亦初摇摇头:“逃不掉。”
“真没用。你以后还是跟着我混吧,我教你怎么逃跑。”诗殃往自己手心呸了口水,涂在小苍亦初背上。
“你学我的样子,用口水搓一搓就好了。”
这些青紫都不是重伤,虽然不受待见,但没人愿意担负起杀死他的名声。
老爷对他也只是偶尔打打骂骂,真正见血的事,是没有的。
但这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有一个人希望他活着,相对的,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脏了自己的手。
这个晚上,小苍亦初便第一次被人拥着睡了个好觉,炙热的体温贴着彼此,原来冬天也可以这么温暖。
但是天还没亮,小苍亦初就悄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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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亦初知道,他此时要起来给家里打水,洗恭桶。干些杂活才有饭吃。
小诗殃醒时,脸颊睡得红扑扑的,苍亦初闭着眼睛都能想象他有多可爱。要不是摸着黑灰,肯定能靠容貌被人抓去签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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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跑了。”比小诗殃高了个头的瘦竹竿道。
“他可能去找吃的了吧?”
“这么早,哪里有什么吃的?”
“他是这里的人,说不定他知道哪里有呢。”
“别管了。”诗殃揉着眼睛起身:“今天按照原计划行动。”
“是老大!”
他们这一批小乞丐一共五人,从破庙出发后分散到四处,直到吃饭了才聚在一起。
诗殃又教他们扮可怜和花言巧语,最重要的就是嘴一定甜,讨到铜板时,一定噼里啪啦念出一长串吉祥话。说不定人家一高兴,还会再给。
他们不光会谢谢,还会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你升官发财日进斗金,还有小姐美若天仙,公子风度翩翩,情侣郎才女貌情比金坚……
两年的学习成果,除了[卖身契]就是漂亮话最厉害了。
直到夜深了,小苍亦初才悠悠回到破庙里,依旧穿着一身单薄的仆人衣服,抱着肚子推了推跟小伙伴抱在一起睡觉的诗殃。
诗殃还没睁开眼睛,旁边的小乞丐倒先醒了过来。
“好香,什么味道?”
“我也闻到了。”
“是烧鸡!”
诗殃是被旁边的小乞丐摇成拨浪鼓才醒过来的,他还没发话,其他小乞丐不敢先吃。
诗殃见到小苍亦初怀里温暖的整只烧鸡,问:“哪来的?”
小苍亦初只说:“给你。”
“偷的?”
摇头。
“抢的?”诗殃上下看了眼,看不出少年身上有没有受伤。
“你吃吧。”小苍亦初将那只用帆布包裹的烧鸡送到诗殃面前。
诗殃却不依不饶:“你不说我就不吃。”
“你快说呀!”旁边的小乞丐先急了。
“对呀有啥好支支吾吾的,你是偷是抢我们又不会出卖你。”
“难道这上面有毒?”
“不是。”苍亦初终于咂摸出个词来:
“劫富济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