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了看闫府,宁紫渊眉头紧皱。
闫家人一夜之间走了个干净,说明闫衡早有安排。
闫衡与镇北王定是早有勾结。
那个狗东西曾经为了攀附自己,将她拱手送到自己床上。如今,她怀着苏御的孩子,而以顾临跟苏御的关系·······
不好,他猛地睁大双眼,有一就有二,这狗东西把若若带走,只怕是想用她向顾临投诚。
——
夜幕沉沉,寒风吹过一座座行军大帐,风声夹杂着巡逻的脚步声,传入帐子内。
桌角下碎了一地陶瓷,撒落地上的汤粥,还冒着热气。
闫昭立在一旁,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周云若,委屈地撅起嘴,却不敢上前,只小声啜泣:“娘,您·····已经一整日····没吃东西了,爹和昭儿都很担心你!”
周云若坐在行军木榻上,一双凤眸凝着闫昭:“你该知道,我和你父亲回不到从前了,你若当我是你娘,昨夜就不该帮他欺骗我。”
话音刚落,帐帘被掀开,闫衡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他目光沉在地上摔碎的陶碗上,片刻,又撩起眼皮,看向闫昭沉声:“你去隔壁睡。”
闫昭没有立即走,而是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一眼。
缓缓垂下脑袋,低声道:“爹,娘怀孕了,您能不能·····别欺负她。”
他说这话,是因为在来的路上,娘在车上醒了。她骂爹,爹就狠狠地亲她。
和从前不同,爹对她没有从前那般温柔。
直到娘哭了,爹才停手,可爹的眼睛却红得厉害。
闫昭看着闫衡,他知道男女那些事情,可娘怀孕了,爹要是像对秋蝶,崔盈盈那些人一般对她,他害怕娘出事。
从前娘总是管他,读书写字,礼仪规矩。就连吃饭走路也要步步合乎礼数。
那时候,祖父祖母都疼爱他,他们都对自己说:别听你娘的,她就是个事精儿。骨子里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看不起闫家人。
听得久了,他便开始讨厌她。
后来闫家出事,曾经对他好的人,全都换了一副嘴脸。他们都不要自己,只有娘要自己。
可娘不再像从前一般约束自己,他每日吃饱了就玩,玩累了就睡。初时还觉得这样很好。
直到他去了四门书院,同窗们各个优秀,夫子说,能进来这里学习的,都是家族里出类拔萃的孩子。
唯自己与他们不同。
每次他犯错时,同窗总会问:你母亲没教过你规矩吗?
初时,他还嗤之以鼻,什么劳什子的破规矩都是束缚人的。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别人议论自己:“他与我们不同,我们从小就被家族觊觎厚望,而他母亲不管他,说明他被家里人放弃了。”
“难怪论品德、才能、礼仪,他一样也不占。想来是他母亲从来没教过他。”
他听了那些话,才恍然大悟。
不觉想起在平洲时,母亲手把手教他写字读书。
教他行走坐立不失仪态,教他明白何为“勤”、“俭”、“刚”、“明”、“忠”。
那时娘说,这些是名门贵族对子弟的要求。
他对同窗们大声反驳:“我娘没有不管我,她教了我很多规矩和道理,是我自己不学好。”
同窗们听了,都嫌弃地躲着他。
唯有一人走过来,告诉他:“为人子孝为先,你当初不听你母亲的话,是为不孝。“
“可夫子说过,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从那以后,他不贪玩了,刻苦读书,得了夫子的优,就跑去给娘看。
他看到娘的眼里有亮光,心里很开心。这说明她没有放弃自己。
如今,爹终于将娘带出苏家,他希望爹比苏大人待她还好,这样娘就愿意留下来了。
此时,闫衡看向闫昭,口吻比刚刚温和不少:“昭儿乖,父亲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欺负她。”
说罢,唤人将闫昭带出帐子。
随即神色微敛,抬起脚走到周云若身边,撩起衣袍坐与她的身侧。
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不吃饭闹绝食,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
他口吻听着温和,可说出的话却让她彻骨发寒。
周云若厌恶他的触碰,可想到如今的处境,又怕激怒他。
她身子僵着,一动不动。
闫衡打量着她的神色,大手又滑到她的后背,轻轻摩挲。
周云若的心头猛地一颤!
与此同时,背后的那只大手忽然将她往他胸膛按去。
他紧紧抱着她,似是得到巨大的慰藉,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
让她厌恶至极。
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着一把发钗,她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能将他一击毙命。
等待她的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耳边又响起他低哑的声音:“你知道吗?无数个夜里,一想到你与他行夫妻之事,我就难受得喘不过气。云若,我现在才知道,我与别人在一起时,你有多痛。”
他说得动情,甚至落了泪。可周云若心中却无一丝动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装深情,他最擅长。
又听他继续道:“我在西狄那场战役中,胸口中了一箭,倒在死人堆里,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我像个隐形人般,看着那个自己对你始乱终弃,伤你,负你。我想阻止他,想护你,可我触碰不到任何人。”
“云若,那不是我,你记忆中的人,不是真正的我。”
周云若心中冷笑!
他从来都是这般,即便做了天大的恶事,也能把错归咎与别人,将自己说得很无辜。
缓缓开口:“对你来说那是一个梦,对我来说,确是漫长的一生。”
“我十七岁嫁给你,整整六十三载。前三十年等着你回心转意。”
“后来,心凉透了,便等着儿子回心转意。直到他狠心将我送到庄子里,我依旧日日坐在院门前,等着他来接我。”
“我等啊等,等到老得快走不动了,儿子没等来,却等来一个人——大梁的帝师。”
“他只向我讨了一碗水便走了。”
“闫衡,一生啊!我都在等你们回头,可你们没有一个人回头看我一眼,哪怕一眼。”
“我至死也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