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正告诉凡沙,他从记事起就与家中长辈一同练武,或许更早也在练,但那些他已经记不得了。
那时候,父亲告诉他,他得练武,没有告诉他缘由,也没有让他选择。
长大了些,也变得叛逆,成日练武的辛苦,幼年的他又怎能坚持。
可一旦他不坚持,那么等着他的就是父亲的鞭子和训斥。
那时候,他的父亲告诉他,练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他敢停歇下来,那便是折了他的腿,让他这辈子都没办法练武,再给他转去从文,让他尝尝从文的苦。
在他印象里,父亲总是不会开玩笑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做到。有一天他偷懒停了练武,便被父亲抓着往死里打,要不是爷爷和母亲拦着,怕是双腿真就被打断了。
所以他最亲近的是爷爷和母亲,但他爷爷也叫他练武,母亲让他听父亲的话。在两相胁迫下,他也只能乖乖听从。
后来长大了些,父亲对他的要求也越发高,每日训练的任务常常是那种极为苛刻、难以达到的。
可若是他达不到,那又得挨一顿打。母亲怕父亲下手重了,便让父亲把打他的这项惩罚交给她。
母亲下手不如父亲重,每次打完都会教育他不可以偷懒。日子也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
直至在他九岁那年,囚龙国与合从国边界发生冲突,合从国打着自由信仰的旗号开战,前线吃紧,母亲和父亲那会都上了前线。
那几日也是他最轻松的几日,没有长辈的监视,没有训练任务未完成的惩罚。
他那时候希望战事能多维持几日,让他多过上两天舒坦日子。
他的愿望成真了,他那该死的愿望真的成真了。
前线战事连续吃紧,父母寄来的家书中少了对他日常作息的询问,更多的是让爷爷想想办法给大将军一点压力。
当时大将军还不是猎刀,那是一位虎族兽人,实力只是八悟水准。
在爷爷和其他几位军事家族的压迫下,那位大将军亲自率领甲士上了前线。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那位将军等的就是施压让他能带着大部分兵力上前线。
其主要原因是合从国其中科技与造物教派暗中送了一件九阶水准的铠甲套装零件,而当那位将军反叛后,那剩下的套装零件也会跟着送上。
战场阵线快速后压,前线不仅要面对合从国那恐怖的教团联合军,同时还需要面对一位有极强作战经验并且有九阶能级兽人的进攻。
一个月后,远家便收到了噩耗,远正的母亲在掩护队友撤退的时候被敌人围攻杀死了。
爷爷将这件事告诉了他,他不明白死亡是什么意思,就去问爷爷。爷爷说死亡就是要去轮回,再也见不到了,但他还是不明白。
直到他再次见到了他母亲,只不过那时候对方是被用黑布包着送回来的,没有呼吸和笑容,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候他明白了死亡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复仇,就如同别人欺负了他,他想打回去一般。
但他太小,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上战场。
带着仇恨,他每日里都加倍训练着,同时还常拉着爷爷向他说前线的战况。
战况自然是很不好的,非常不好!那合从国的大军与安和城也没差多少座城池。
好在国师还在,在这等危机时刻,这位真正的九悟兽人带着国内那守护旧王的护国禁卫军出战了。
不过这也只是堪堪稳住了局势。
国师是真真正正的九阶兽人,拥有着极强的能力以及真正九悟才能拥有的领域效果。
神明信徒成就九阶比成就九悟容易,可那神明的能力都是固定且都计入在册,针对起来也比较容易,并且对方没有所谓的领域效果,真面战场几乎不可能和国师硬碰硬。
可就是这样,那众多信徒还是从侧面战场找到了突破口,逐渐吞噬着囚龙国的土地。
直到……那位叫做猎刀的牛兽人出现,他本是原将军的部下,哪怕一时和将军兵变,却一直寻找破局拯救囚龙国的机会。
最终在一个夜晚,猎刀找到了那原将军松懈的时候,没有犹豫一刀斩首了对方,并且在敌营成功晋升九阶,偷走了那套九阶战甲,从敌营带着愿意跟随他的战士杀回囚龙国。
远正虽不知道其中间过程,但猎刀无疑在其中充当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也就是在那之后,猎刀被封为新任大将军,整个战线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终他们将战线推回到原来的模样,但想再往内部推却是不可能了。
在合从国内的一座座神庙就是一座座难以翻越的堡垒,多年的信仰加持,哪怕是来一次纳沙维尔国家那最特殊的神基武器也无法造成多少伤害。
最终猎刀凯旋归来,爷爷和父亲带着远正一同参加了祭奠仪式。
远正那是远正第一次见到猎刀的模样,那英姿飒爽的大将军站在高台之上,大将军身影是那么挺拔,目光是那么坚定,他总是会想如果自己能和猎刀将军一样,有猎刀将军那样的实力,那是不是母亲就不会死了。
那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仇恨里。
爷爷发现了他的异样。
爷爷停止了他的训练。
带着他走去到那些曾经被占领过的土地。
他看见了那焦黑的大地,那是神明信徒力量和兽人能力造成的破坏。
那时候爷爷问他,他看到了什么,远正回答,他看到了一片焦黑的土地,爷爷摇头,不是很满意。
之后爷爷又带他去看了那些土地上的居民,破败的房屋,身上缺少零件的兽人,他们只能靠着安和调动的食物度过下半生,他们中大多数已经没有自主生活的可能了。
爷爷带着他在那里居住了一个多月,远正也感受到了那块大地的不易。
后来爷爷问他他看到了什么,他说看到了战争的残酷,爷爷还是不满意。这次爷爷问他,到底为什么习武。
他回答,要守护自己珍视的人不被伤害,可爷爷还是不满意。
爷爷带着他去了粮仓,爷爷拿出了一个金子告诉他,他这一个金子就可以换走这里所有粮食,那他是不是花几个金子就可以买下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远正不知道答案,爷爷又问他,那一个金子是哪里来的,这个他知道,他告诉爷爷是爷爷和爸爸参了军,那是他们的工资。
爷爷又摇头说不对,他带着远正来到那些荒废的土地,那时候还有人在土地上干活。
爷爷指着土地告诉他,粮食从地里长出来,然后才变成他们手中的一个个金子进行流通,本质上那些工资就是地里的粮食。
而他们要保卫的不只是珍爱的人,他们要保卫所有在这片国家生活的人,用自己的生命,就像他的母亲,就像他的父亲。
屋外暴雨依旧在下。
远正侧躺在床的一侧,凡沙侧躺在床的另一侧。
凡沙能看到远正眼中似乎有晶莹闪过,他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位好兄弟哭鼻子。
伸手在对方脸上一抹,随后又像是安慰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远正闭上眼,身躯靠近了凡沙一些:“凡沙,我有些累了。”
“那你睡一会,我一直在这。”
不知为何,在听完远正的过往后,屋外那雨声就变得有些喧嚣吵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