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死讯传到平王府的时候,李兆林就在八皇子的书房。
屋里气氛沉重,是争执之后火药味十足的安静。
八皇子双手叉腰,极不耐烦地在书桌前踱步。
“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件事我不知情,也和我无关,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要抢我周家的天下,改为姓李不成!”
“王爷慎言,臣绝无此想法。”李兆林神色严肃,丝毫没有让步。
“太子出事前,容惠太子府上出了火灾,那一天恰好王爷也在,难道就真这么巧吗?”
八皇子怒极反笑,“对,就这么巧,你要是不信,就去查啊,带着证据到本王面前来说理。”
“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八皇子拿手指着他,“你就是我周家的一条狗,想要咬主人,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李兆林满脸严肃,嘴上没多说一个字,但胸口起伏,可见气得不轻。
就连皇帝,都没这么说过他。
他咬紧牙关,垂眸盯着地上的青砖。
对于勾结北檀之事,李兆林是矛盾的。
他害怕八皇子承认。
可八皇子否认了,他又害怕他说谎,自己信错了人。
正在他心里天人交战之时,小厮着急忙慌跑进来。
“王爷,宫里出大事了。”
八皇子还没来及发火,就听他说,“陛下,驾崩了。”
八皇子先是一愣。
不是说好了明天死的吗?
“是你,是你动手的?”
八皇子认定,就是李兆林搞的鬼。
难怪他缠着自己不放,原来是想趁机在太极殿下手。
其实,多一天晚一天都不重要了。
要是能找到,早就找到了。
可八皇子此刻正在气头上,想到以后有人会拿自己继位的事说三道四,他就起火。
“李兆林,你听着,从明日起,你就解甲归田吧,我饶你一条命,就算给你脸。”
八皇子之前的承诺,全都不顾了。
李兆林心头一慌,带着一股悔意。
早知八皇子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他说什么也不会铤而走险。
“还有,”八皇子走到门口,转身往回走了几步,眼神挑衅看着他,“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现在就实话告诉你,事实就是如此。”
“我能接连算计两位太子,这就是我的本事,你想跟我斗,还差得远。”
说完,八皇子就抬脚出了门。
他急着入宫,从今以后,那里才是他的战场。
李兆林呆呆立在原地。
天啊,他都做了什么。
当真是与虎谋皮。
李兆林悔恨万分,使劲往地上跺了几脚。
“大人,大理寺秦大人找您。”李兆林的贴身随从找了进来。
李兆林收敛神色,低沉着脸也出了门。
书房里没人,王府上下因为皇帝的死讯都人心不安。
曹心姝很顺利就进了书房。
她也没想到,皇帝居然突然就死了。
她不得不尽快动手,否则,等明天太阳升起,一切都晚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昨日八皇子没有如约出城去接萧时月。
既然机会送到她面前,她肯定不会错过。
她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带着秀兰,还有两个化身为随从的杀手,匆忙往城门赶。
城门依旧戒严,曹心姝手里握着从书房偷来的令牌,“平王府办事,速速开门。”
这种时候,只有平王府的令牌能打开城门。
裴砚也想要这块令牌。
所以,在八皇子离开王府以后,他立即趁乱潜入了书房。
可他晚了一步,曹心姝刚好拿到出门。
他跟在曹心姝身后,见她竟然出了城。
城外五里地,就是望京亭。
信上说,萧时月会在那里等八皇子,直到他来。
现在,那里不仅有萧时月,还有周桓和身后的三千将士。
只待城中发出信号,他们就入城。
萧时月坐在亭子前的石头上,遥望着京城。
此时天色已暗,城里陆陆续续点上灯火。
那里,有她的家。
“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周桓走到她身后。
“殿下。”
周桓抬手,示意她不用起身。
“我母亲和大嫂还在京城,八皇子自私凉薄,若他得逞,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所以,这一次,我们只能胜,不能败。”
周桓的眼眸,深邃暗沉,眼底藏着一片光亮,那是花姜的身影。
他的妻儿,也在那里。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他都在想,走了那么多步,会不会有一处疏漏,给他们带去风险。
进入阴阳山以后,他就没有给花姜去信了。
京城戒严,很难送进去。
更多的原因,是他害怕。
若是输了,少一点念想,花姜才会过得更自在。
“殿下,有人从京城的方向来。”
士兵前来汇报。
周桓和萧时月对视一眼,彼此心里留了底。
他带着士兵迅速隐藏到身后的丛林中。
曹心姝带着几个人骑马赶过来,刚好看到萧时月坐在石头上。
国公府的大小姐,就这样穿着粗布衣裳,毫无仪态坐在石头上。
她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萧时月是这种人,她有什么好慌张的。
“你就是萧时月?”曹心姝坐在马上,垂头问她。
萧时月站起身,面色从容,“平王呢?”
此刻能到这里的,只有可能是平王府的人。
萧时月趁着月色打量马上的女子。
虽然穿着低调,但头上还未来得及取下的朱钗却暴露了身份。
曹心姝也察觉到了,索性坦白身份,“陛下驾崩,王爷忙着登基的事,他让我亲自过来迎你进城。”
萧时月的余光落在她身后。
一个丫鬟还有两个眼神锐利的随从,这架势可不像来接人的。
萧时月轻飘飘一眼,眼神里的不经意和无所谓,刺痛了曹心姝。
她轻嗤一声,“萧时月,你还等着王爷接你入宫当皇后吧。可惜了,王爷只是想用你制衡萧家。”
萧时月哦了一声,反问,“那他怎么又不想了呢?”
“你萧家有兵,我曹家就没有吗?我告诉你,我父亲的兵马今晚就会入城,保王爷登基,从龙之功,你萧家再大的功劳都比不上。”
萧时月一点没生气,脸上还笑盈盈的,“那王妃又在怕什么呢?”
曹心姝脸色突然沉下。
被人看穿,又一语道破,的确是件很难堪的事。
曹心姝朝身后招手,“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