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
八皇子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龙袍，坐在龙椅上。
这种滋味，早在八年前他就想试一试了。
那一年，周桓十六岁，第一次领兵出征，战胜归来。
上朝的时候，他就站在皇帝身边，着太子衮服，高大挺拔，居高临下受朝臣跪拜。
那时候，他才八岁，上不得朝堂。
他就躲在大殿外，偷偷往里看。
那一刻，他好羡慕周桓。
普天之下，只有他，离那个龙椅最近，也只有他，有资格坐上龙椅。
“哈哈哈哈哈......”八皇子忍不住大笑出声。
谁能想到，八年后，那个站在门外的皇子，竟能最终坐到这个位置上。
太子又如何，有命走到最后，才算赢家。
“来人。”八皇子大喊一声。
有宫人上前，俯身听命。
“他们怎么还没到？”
宫人低头回道：“已经通传下去了，此刻已是深夜，各位大人想必要多费些时间才赶得及进宫。”
底下空荡荡没有人，坐在上面也缺了滋味。
八皇子摆摆手，突然又皱眉问道：“李兆林和裴砚呢？他们两个怎么也来得这么迟？”
宫人磨磨蹭蹭说不出个所以然。
已经派了几波人去催了，都没有回音。
八皇子心情好，并不计较，大手一挥让他下去了。
“殿下。”
门外有身影跑进来，等走近了，他才看清楚，竟是杜月娘。
“月儿？”八皇子站起身来，“你来做什么？”
杜月娘得知皇帝驾崩，便猜想八皇子要成了。
她立即去书房找八皇子，可八皇子已先一步离开。
她看到曹心姝找了令牌匆忙出府，便以为曹心姝是到宫里找八皇子了。
王府只剩她一个人，她心里发慌，生怕八皇子入宫以后将她忘了，把她留在王府。
“你说，王妃拿了令牌？”八皇子心里升起一丝异样。
杜月娘满心想的都是以后入宫做娘娘的事，顺口答道：“是啊，除了您房里的令牌，她手里好像还有一块，就是隔得远了，妾身没瞧清楚。”
八皇子心里升起疑惑。
殿外安静得很，越来越强烈的心跳声让八皇子不安。
他书房里面的这块令牌，可以开城门。
曹心姝这个时候把令牌偷走，想干什么？
八皇子推开杜月娘，快步走到门口，站上高台往宫门的方向看去。
黑夜寂静，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点缀在宫道之上。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就算官员来得再慢，也应该有人到了。
可外面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最奇怪的是，李兆林和裴砚，这两个本该第一时间到他身边的人，竟然也失了踪迹。
八皇子抬脚走入大殿，路过侍卫的时候，顿住脚，随手指了一个人，“你，进来。”
很快，殿内响起一声极小的重物撞地的声音。
两个身影从侧门出去，沿着墙角根，借着夜色往皇宫西北角的偏门走去。
......
裴砚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先去了一趟大理寺，让秦寂将萧逵和驸马父子三人放出来。
等他再赶到太极殿，殿内只有一个倒地身亡的侍卫。
长公主跟着进来，扫过一眼，立即发令，“来人，传令下去，今夜所有宫门，只进不出。”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从宫门处响起。
那是周桓带领的兵马，入宫了。
守卫皇城的御林军见到他，也仅仅是犹豫了片刻，便立刻跪在地上迎候。
在太子面前，八皇子和李兆林都算不了什么。
与生俱来的帝王威严，便足以让人俯首称臣。
......
“驾，驾......”
狭窄的山道上，骏马飞驰。
萧时月带着一队精兵，从京城一路追过来，总算搜寻到了车马的痕迹。
八皇子的直觉很准。
他抢在瓮中捉鳖的前一刻离开了皇宫。
众人都以为他杀了侍卫，取走侍卫服，是想以侍卫的身份蒙混出宫。
正好东门突发火情，盘查的重心便转移到了东门。
谁知道，他带着杜月娘去了西北门，从浣衣局偷了一套太监服和一套宫女服，趁乱从西北门出了宫。
“殿下，我肚子疼。”坐在八皇子身边的杜月娘眉头紧皱，满脸苍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八皇子握住她的手，虽然心里烦，却也低下声音好声安慰她：“月儿，你忍着，等到了前面，我给你找医馆，不会有事的。”
他也说不出为什么。
明明独自逃命才是最优选择，可看着杜月娘听话地留在大殿等他，他的心突然软了。
“哼。”角落里传来一声冷笑。
“自作孽不可活，你的报应就要来了。”
“闭嘴。”八皇子扬起手，终究还是没敢打下去。
皇贵妃手脚被绑着，坐在角落，衣裙皱乱，发髻松散，全然看不出往日的尊贵。
她瞪大双眼看着八皇子，恨不能腾出手扇他几巴掌。
八皇子身边有一批身手极高的暗卫。
他离宫的时候，正好路过皇贵妃的宫殿，便让人偷摸进去将人一起绑走了。
事实证明，这是对的。
后面追赶的马蹄声渐近，他们坐的马车，开不快，最多只有一刻钟，就要被追上。
也不是不可以硬拼。
可八皇子身边的人用一个少一个，他得省着。
他安抚好杜月娘，打开窗户，对车外的随行叮嘱了几句。
“殿下，你要去哪里，你不能丢下我。”见八皇子要走，杜月娘伸手拽住他的衣角，不敢松手。
“放开，我去去就来。”
不管杜月娘怎么哭，八皇子掰开她的手，一秒都没耽误，抓起皇贵妃，就骑上了一匹马。
“我还以为平王和杜侧妃情比金坚呢，看来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皇贵妃被绑得难受，嘴巴却没忘记损人。
八皇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父皇爱你，可也没把你扶上皇后的位置。”
皇贵妃......
算了，不跟小人一般见识。
马车在一道岔路口拐了进去。
另一边，八皇子带着皇贵妃，还有几名随行，一路往前狂奔。
萧时月看到八皇子的身影。
手下一扬，马鞭落下，马匹箭一般冲出去。
山道越走越窄，两侧林深草密。
皇贵妃摸了摸脸——
开始下雨了。
夏天的雨，来得快，也来得猛。
转瞬的功夫，雨势越来越大，马的速度也渐渐慢下来。
萧时月松开缰绳，手指搭在弓箭间。
“嗖。”
一支利箭刺破雨滴，带着水汽，贴着皇贵妃的耳朵擦过。
“啊！！！”
“八皇子，你疯啦，快放本宫下去。”
“你作乱犯上，乱臣贼子，迟早要被五马分尸！”
“救命，救命啊。”
八皇子面无表情，拽住缰绳，依旧狂奔前行。
马蹄踏在水坑中，泥水四溅，马蹄声渐渐隐没在雨声中。
萧时月听到了皇贵妃的声音。
震惊之下，也不敢随意动手了。
一前一后，两人的角逐在山林中停下。
此刻雨停了，云散过后，天空竟然还出现了一轮明月。
“月儿。”八皇子端坐在马背上，嗓音有种被夜风撕裂的暗哑。
萧时月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会是这种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