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知的事情,只有秦杉时会记得。
所以他说真话假话,其他人也无法辨别出来。
迟钟还说了一句话,但是秦杉时不会告诉任何人了。
——“我不会让神核浪费的。”
所以在收到鹤悯战死的消息,秦杉时知道他的神核还在,一定还在人类手中。
他去逼问墨空那次,是孤注一掷地赌在司令长手中,四年前墨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上司令长的位置掌握军机大权,绝对是有充足的底气。
一个游离在政治漩涡之外的墨家小公子,不会得到资深政治家的支持。
但如果墨空拥有神核,那这一切都能另说。不管是空间漩涡还是元素控冰,都能令联邦高层倾向他。
可是秦杉时一直以为鹤悯死了。
只有鹤悯死了,他才能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算计一切。
南维耶里也佐证了他的想法,被提取神核就是死亡,鹤悯的神核在墨空那里,所以鹤悯一定死了。
是点点不清楚地下城的事情,才认为鹤悯活着,让闪耀有了灵核。秦杉时在心里说服了自己,便对大家试图找到他的想法不发表意见。
反正是找不到的。
只要过段时间大家忘记了就好了,时间总能抚平一切。
秦杉时闭上眼睛,身子往后倒,亏是坐在沙发上,不然能把唐晋原吓死。
唐晋原发现他脸色不好,扶住秦杉时靠得舒服一点的察觉到他出了很多虚汗,浑身无力,好像全凭着一口气撑着才没有晕倒。
“老秦?”
唐晋原感觉他紧抓着自己的手一松。
“秦杉时!”
齐鲁和淮苏立刻冲了过去,只见秦杉时猛地抓紧了胸前的布料,身子往前倾,见此状况齐鲁抬脚一勾,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顺滑地飞过来。
秦杉时把刚刚喝下的药和早上吃的不多的食物全吐了出来,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部就像是破了洞的风箱一样,呼哧呼哧的呼吸仿佛怎么都传递不了氧气,脑子和胸口一样都泛着痛苦的疼痛。
“秦哥,你坚持一下!”
“秦……”
好多声音从他耳朵里钻进去,秦杉时听不真切了,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视线天旋地转一片模糊,黑暗侵蚀又褪去,仿佛时间在眼前交替。
他看到那日鹤悯的声嘶力竭,青年混乱地将书桌上的东西全扫下去,噼里啪啦碎了一地,鹤悯几乎字字泣血,将这么多年来的所有委屈和难过摊开了摆在他们面前。
——“是你们偏心。”
——“你们一直都不喜欢我。”
鹤悯抓着迟钟的衣领质问他,“我原本只是以为我不是从小养在你膝下的,我是外来者,所以你不喜欢我……可是鹤衍跟我一样啊,迟钟,迟钟,你不能这么偏心!”
迟钟那段时间常年奔波在外,对鹤悯的关心实在是少的可怜,后来又发生了其他事情……府里的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对鹤悯怠慢了许多。
家中年长者总是外出,秦杉时最为话语权最高的人,知道自己不喜欢鹤悯,就尽量避着他,眼不见心不烦,也导致下人的怠慢更甚。
鹤悯的异能是空间漩涡,长安管不住他,这小子到处乱跑。迟钟忙着处理清帝国与外来者的事情无暇顾及,等回过神时,那个被他们选择性忽视的孩子已经成长到了可以与他们抗衡的程度。
清帝国覆灭,鹤悯的帝国崛起。
秦杉时也跟迟钟吵过,两人因为要不要尽早杀了鹤悯而争执,迟钟说他连沈辽楚雾云卿滇都能收养,只是太忙没时间陪着鹤悯而已。
不知道后来迟钟说过什么,鹤悯同意了那场鸿门宴,而后,他的帝国正式宣布灭亡,人类联邦真正统治东亚。
——“小秦,你能接受阿辽,能教化小雾,能试着与点点友好,为什么这么偏见鹤悯呢?”
——“可明明是你讨厌他。”
“明明是你讨厌他,还装作关心……”秦杉时喃喃自语,“到最后,他还是死了。”
“迟钟,你到底是比我心狠。”
……
“睡下了。”唐晋原关上房间门,“这次不是异能的反噬,是悲恸过度,加上这几个天操心外面的事情,没怎么睡好,引发心悸。休息一会就能缓过来。”
“悲恸过度?”齐鲁挠挠头,“因为,阿悯吗?”
淮苏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鹤悯那孩子,很难说,迟钟对他情感淡漠,却把鹤衍抱在身边细心养着,很少过问他的情况。秦杉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把鹤悯按在府里不让出去,其他都不问不管。
而他们当时在外面又忙,形势极其紧张,自然是顾不得那孩子。
直到鹤悯浩浩荡荡地掀翻清帝国,以绝对的力量站在了迟钟身边,成为东方的主导神明。他们才忽然发现,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他一点都不把迟钟这种过家家形式的家人放在心上,按照以往惯例,鹤悯应该清扫帝国内其他神明了,只不过是看在迟钟面子上,暂时按耐不动而已。
“秦哥绝对瞒了我们很多很多事,他跟钟哥在书房商量私事的时候都不带我们。”齐鲁这个时候真的很想点根烟舒缓一下,但是他摸不着,也不敢在他哥面前点,“悲恸过度……我没想过他会难过成这样。”
淮苏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后面两人跟上他。
“豫哥最为年长,被迟钟抱走的时候已经七八岁了,我比阿霁大几个月,不过都三四岁,神明生长慢,刚会走路,我们三个只有豫哥记事。”唐晋原和齐鲁并肩,长发扎成低马尾在身后晃,“他从一开始就在观察秦杉时。”
齐鲁比秦杉时小几岁,等他开始记事的时候,哥哥们都能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了,“有什么问题吗?”
“豫哥跟我说过,他让我别告诉其他人,在老秦没承认之前,你们也烂肚子里。”唐晋原叮嘱道,他真是被磨得心里痒痒的,这个该死的秘密需要有人分担痛苦。
齐鲁:“要不你别说了,哥,我这嘴,不好使啊。你要是憋的难受找老苏去,淮苏脑子好,他一定能承受住。”
说完齐鲁就一溜烟跑了,窜得贼猛。
淮苏回过头。
唐晋原揉了下鼻子,“阿苏啊……”
“洛之豫怀疑秦杉时是一个宿慧的人。”淮苏眼都不眨得将唐晋原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句话总结出来。
唐晋原:“……豫哥跟你聊过?”
“他在心里憋得难受,想跟人探讨一下,你跟秦哥走得近,齐鲁性子跳脱,所以他跟我说了。”淮苏推了下金框眼镜,“不清楚霁哥的情况。”
大概燕霁初不知道,他小时候跟齐鲁一样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过是后来战场经历多了,变得沉稳了。
“宿慧……”
宿慧,与生俱来的智慧。
也可以说是有前世的记忆。
唐晋原咬了下嘴唇,“豫哥这么一提,我也感觉到了,天生宿慧啊……”
淮苏平静道,“这有什么关系?他不会伤害我们,这就够了。”
“……你倒是很看得开。”唐晋原没想到淮苏这么平静,他揉了下脸,“宿慧,前世,这就说明他死过一次了。我很担心他会因此对死亡没有恐惧心理,我怕他乱来伤了自己。说多少遍不许用异能不许用异能,这家伙就不听就不听,给我气的啊……”
淮苏听他开始抱怨秦杉时嘴上说着好好好,实际上一点都听不进去劝,气得他每次都想揍他,但是一拳就得求他别死,唐晋原也下不去手,哎呀你说这人现在都快两百岁了,再加上前世一百年,三百岁的人了都不知道爱惜自己balabala……
“他舍不得死。”淮苏没忍住勾了勾唇角,“放心吧,晋哥,他舍不得你。”
淮苏说完就往前跑,和齐鲁一个样。
唐晋原:“?”
什么叫舍不得我?
“淮苏!你跟江昼浙学坏了!”唐晋原留在原地气愤地捶了下墙,而后又笑,很无奈的那种。
洛之豫也是担心,秦杉时的宿慧会不会让他不怕死,当然事实也证明这家伙好像真的不怕,天天用异能挑战自己身体的极限,看得洛之豫心惊胆战,真想拿异能抑制器给他锁了。
去年那次,他使用异能,预知了囡囡和幺儿会出现在临禾市。家里人猛往那里跑,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囡囡和幺儿忽然现身长安,要不是迟钟恢复,还真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燕霁初带头强攻,进去一看,好家伙,自家娃娃,他能发疯。
所以唐晋原每次说,你的预知不一定准,也许就是蜀奕川没回长安的蝴蝶效应,稍微有一点偏差未来都可能不一样。
他一直说没什么未来是我们接受不了的,战争时期都能相互扶持走过来,更何况现在。
奈何这家伙就是不听。
唐晋原非常同意洛之豫的想法,拿异能抑制器给他异能锁了,让他再用!
走到楼下,齐鲁已经安抚其他人说没啥大事,休息休息就好了。宁回和江昼浙把垃圾桶什么的收拾了一下,开窗通了通风,喷了些香水,又完美地恢复原样。
“晋哥,我想知道鹤悯的事情。”江申岚说,“我完全不记得他了。”
燕锦安和蜀奕渝点头。
“那我说以前的事情,南维耶里先生可以给我们讲讲后面的事情吗?”唐晋原用笑容安抚他们。
南维耶里比了个“oK”的手势,“不用喊先生,单字一个南也行。迟钟是这么喊的。”
“哦好,小南。”
南维耶里:“……?”
他刚才好像没说“小”字。
蜀奕渝拽拽他的衣服,说悄悄话,“晋哥都快两百岁了。”
南维耶里:“……这能叫哥?”
这得叫曾爷爷吧?
小南就小南吧,迟钟偶尔也恶趣味地这么喊,喊阿米瑞恩小米粒穗儿,结果被法布恩听到了,米粒这个名称算是彻底焊阿米瑞恩身上了。
“鹤悯出生在二十世纪伊始,大概有七十年了吧,记不太清了。他被迟钟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六七岁了,没听他们提起过以前的生活。那时候我们都长大了,在外面奔波,秦杉时经营长安这个大本营,也很忙,顾不上鹤悯吧……总之,我都不记得阿悯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唐晋原很认真地回忆,但是他和秦杉时通电报书信都不提起鹤悯,回去的时候会看一眼,但是情感不多,吃穿上不亏待就是了。
鹤悯的异能是空间漩涡,收买了下人,自己往外偷跑,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孩子,竟然能拉拢起来庞大的信徒群体,建立自己的政权,各地煽动起义。
他跑得快,在人类中只联系那几个领头人,他们晃神还没发现是他搞得,轰轰烈烈的革命就推翻了清帝国。
鹤悯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人类以他为首,其他人在外面的时候不用自己的神明身份,所以根本没办法阻止他,顺应历史趋势他应该要把所谓的家人全部清扫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迟钟放弃兵权,换家人活命。
鹤悯同意了,他把家人们关在长安府邸,成为东亚的话事人。
后来啊,战火四起,鹤悯忙得团团转,迟钟一点点要回自己的权力,派他们再度出去抵抗外来入侵者。
迟钟在东北坚决抵抗,死守黑土地。敌人调转兵力直攻魔都,鹤悯战败重伤后退,迟钟千里迢迢从东北赶回来迎敌,他的身体损耗很大,遭受重创昏迷不醒。人类带着他们一路后撤,撤到了巴蜀地区。
说到这里,唐晋原小心地看了眼淮苏的脸色。
江申岚眨巴眨巴眼睛,感觉到淮苏的手在揉他的脑袋,以往囡囡会悄悄躲一下,然后淮苏就会收回手。
这次他没躲,主动往淮苏身边靠了一点。
“鹤悯和迟钟撤走了,淮金陵死守城池等我们支援……兵力都在鹤悯手里,我们组织平民百姓,发动一切力量,去救他。”
佐藤本阳想要一鼓作气往前推,被鹤衍带人打了过去,死伤无数,那一日的长江都是红色。
江申岚低下头,“淮金陵死在了那个时候……”
“金陵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淮苏说,“我们还是胜利了,鹤悯和阿衍组织了两股力量,我们取得了胜利,比预想中的损失要小一些。不过后来就是内部纠纷,鹤悯和迟钟吵架……我们伤的太重都没参与,阿衍给我们治伤也没太管,人类也掐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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