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城门紧闭,角门处几个衙役正在交接。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挺着肚子,身上的衙役服都被撑的有些变形,他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陆兄,此趟竟有牛车?甚肥啊!”
陆炳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将几匹马牵了过来,语气有些不耐烦:“尚可,这是那群人的文书,你盖印吧,我等得返运下趟了。”
见他不搭话,皋胜面色不变,心底却连声咒骂,这个陆榨皮,每次都搜刮的一文不剩,送到他手里的犯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油水了。
他仍旧笑呵呵地接过布帛,借着一旁的火光扫了一眼,“嘶?这为何还死了一个,我看看,哎呀!怎么还把胡家大爷给杀了?”
陆炳眯了眯眼:“胡千山妄图逃跑,被发现后还试图冲撞本官,怎地?”
皋胜似是为难的摇头叹息:“陆兄啊陆兄,你这就让下官很难办嘛,死上一个犯人,我们就要被扣下一成俸禄,这,我跟其他人也不好交代......”
陆炳冷哼一声,不屑的瞥了一眼他的大肚子,“哪趟运货人数都得在你这折上一半,你会在乎那点俸禄?不过别仗着你爹是县丞就肆意妄为,皇帝能碰他家的女人,你要是也敢碰,万一被皇帝知晓,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皇帝的女人都他娘的赐死了,你还跟我装个甚!
皋胜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鸷:“陆兄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我等走的这段路苦寒无比,犯人熬不过可不是我的过错......”
陆炳懒得跟他废话,解下腰间的袋子扔给他,“罢了,牛和车给你留下,这耳朵收好,勿要耽搁时辰。”
皋胜大笑起来:“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多谢陆兄,陆兄慢行,一路顺遂啊!”
陆炳懒得理他,带着随从提鞭上马,扬尘而去。
烟尘散开,皋胜眯着眼睛看着路上那些四仰八叉的犯人。
“呸,还说什么贵妃娘娘的家眷,怎一个个毫无体统 ,铁勇,去看看!”
“是!”
“大人,他们说一天未曾进食进水,看着怕是要不行了。”
“嘶!该死的陆炳,又把这麻烦事丢给咱们,老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皋胜挥挥手:“把人都弄城墙根边上去,莫要挡住道路。”
“可是大人,再不给些水食,他们恐怕要......”
皋胜瞪他一眼:“一日未食而已,即是死了也是他陆炳干的,与我何干,哼!当老子是吓大的?!”
“是大人!”铁勇拱手退下。
皋胜牵着牛车往回走,嘴里仍低声暗骂:“啐,不让他们死上两个,如何肯给老子乖乖掏钱......”
胡沐沐重重叹了一口气,那胖子一看就不是善茬,明天可能更难走了。
浓墨般的夜色迅速蔓延,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几个陌生衙役冷着脸,举着火把,将一群人带到城墙边,用几个铁锁将众人分别栓在了城墙凸出的几个铁环上。
有人壮着胆子开口询问:“几位差爷,咱们这是明日出发?”
“那,我们的饭食和水?”
“我们还未出恭......”
那几个衙役一声不吭,仿佛跟聋子一样,将链子绑紧之后转身就走。
“......”
老爷子垂下肩膀,脸色愈发凝重,看着昏倒的老伴心中十分担忧。
“机长,你说这是什么情况?”
“嘘,叫我恒文。”
“唔,你说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解枷啦?我快憋不住了!”
恒文摇摇头:“今天算是交接,应该是从明天早上才算他们正式接手。”
看着衙役们牵走的牛车,有人咽了口唾沫:“真饿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我觉得现在我能吃下一头牛。”
“别做梦了,这个朝代不允许杀牛,谁敢吃牛肉。”
“妈的,他们人肉都敢吃,却不让吃牛,还有没有天理了!”
“哎,买一头牛要15两银子,买你进府的时候才花了一两半,你算吧。”
“机长,我不行了,要尿出来了。”
“那你转过去,我用脚帮你把裤子扒了。”
。。。
胡沐沐头晕目眩,满脸冷汗,她小小的身子靠着城墙缓缓的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被晕眩吞噬。
不知道晕过去了多久, 胡沐沐仿佛丧失了五感,直到她觉得整个人好像漂浮在一片起起伏伏的灰色云层之中。
【醒醒,沐沐,醒醒......】
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胡沐沐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周遭的灰色雾霾,她整个人都懵了。
“谁?是谁在说话?”
一道清风吹过,眼前的画面一阵斗转星移,无数星云在四周变幻,胡沐沐使劲眨了眨眼,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突然一阵白光闪过,在浩瀚的星云之中,一个浑身发光的女人缓缓走来,准确的说,是‘飘’过来的。
胡沐沐目瞪口呆的看着似曾相识的女人,这女人长得,长得好像有点像她妈年轻的时候!
【沐沐,我是妈妈......】
胡沐沐瞪圆了眼睛,坐起身想要伸手触碰,那半透明的身躯一穿而过,她不可置信的开口:“妈......你变成鬼了?你,怎么还发光呢......”
女人面带微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终于摆脱了这一世的倒霉命格,我的使命完成了。】
胡沐沐:“妈你在说什么?我,我听不懂!什么这一世?我倒霉不是天生的吗,摆脱了?摆脱了我还能穿越到古代被抄家流放?妈你知不知道,我居然穿成了个哑巴呜呜呜......”
女人秀眉微蹙,掐着半透明的指头,半晌叹息道:【看来想要彻底摆脱,还需更多的功德才行。】
胡沐沐: ?_?妈妈,您到底在说些什么,能不能一次说清楚,我文化水平低!
女人挥了挥手臂,云层中闪烁着胡沐沐一生的时间切片。
刚出生时她哇哇大哭,爸爸跌了一跤从房顶掉下来摔成了瘸子。
两岁时她感冒烧的小脸通红,隔了一周爷奶重症肺炎转脓毒血症相继病逝。
三岁时她不慎掉进井里,隔壁邻居大哥哥为了救他,淹死了。
四岁时院子里的大树被雷劈倒引发火灾,爸爸为了救她,自己葬身火海。
五岁,妈妈忍着眼泪将她送给了大舅。
看到这,胡沐沐倒吸一口气:“我?这是我小时候,我怎么都不记得了!这不纯纯的灾星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