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君昊慌忙咽下嘴里的饼子说道:“俺没亲眼见过县太爷,不知道他姓甚,是有一天夜里那些坏人又来了,他们打断了七爷爷的腿,七爷爷大喊说县太爷饶命,再给他些时日......”
旁边满脸雀斑的小男孩点头说道:“俺也听见了。”
“嗯,之后如何?”
霍君昊回忆道:“后来那些人每隔两三日就会来上一回,每次他们一走,七爷爷就会骂得越发凶狠,还一个劲儿地催俺,让俺快点把人都杀干净。”
忽然间,霍君昊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声音也有些发颤:“今儿个,今儿个就是第三日了啊!他们说不定今日就会到这儿来!”
郑东神色一凛,看了看破窗外面的天色继续问:“他们一般什么时辰会来?”
霍君昊依旧处于惊慌之中:“有一回是早上,石头缝上刚有一点点亮光,有一回是晚上,很黑很黑,俺…… 俺也说不准……”
郑东立刻站起身,“此地不宜久留,尔等速速起身,咱们这就走!”
映雪噘着嘴小声嘟囔:“现在可是半夜,马上就要下雨了,要不等雨停了再走嘛.....”
郑东瞪了一眼那个没大没小的小丫鬟,粗鲁的将倒出来的葛根迅速的往麻袋里装。
他边装边说:“世家大族培养死士虽是常态,却不敢放到明面上来,他们若是察觉到这里被人发现,定会杀人灭口,吾等就三人能打,护住先生和老夫人倒是轻松,但你们这群废物是万万跑不掉的。”
众人面上齐齐闪过尴尬,登时低下头麻利的收拾起来。
郑东好心的多解释了两句:“此处乃麓lu阳县内,麓阳县令名为崔正志,乃泾河崔氏的分支,如此事是他指使,他定是为了向主家输送死士......”
老爷子插嘴道:“就是整垮咱家那个崔氏一族,皇后的娘家。”
郑东被他的大白话搞的楞了一瞬,张了张嘴继续说道:“对,崔氏势大,就连我们雍城郡守都要避其锋芒,如若被咱们对上,死了也是白死......”
“啊?”众人齐齐抽气。
郡守若是在现代可是省长级别的官啊!
就连他在崔氏面前都得伏低做小,如果被他们灭了口,那就被灭了口。。。
“那还等什么,快点的啊!”
“赶紧收拾,把孩子都包严实点!”
“上面那些破布拽下来,把牛车挡一挡!”
霍平强忍悲伤将手里的婴孩快速埋葬,不知他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麓阳县令崔正志,泾河崔氏.....
他眼底满是仇恨,总有一天,他必定要报这灭门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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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呼啸,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一行人带着大包小裹,匆匆忙忙地上路了。
男人们几乎人手一个娃抱在怀里,唯有老爷子连自己走路都磕磕绊绊的,可不敢让他抱孩子。
十几个小娃刚填饱了肚子,这会儿窝在温暖的怀抱中,终于放松了戒备,沉沉睡去。
霍平把弟弟捆系在自己背上,他瘦得仿佛只剩一把骨头,手脚瘫软的耷拉着,感觉更像是晕了过去。
霍平闷头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大人,我…… 我想向您借些银子……”
郑东微微点头,问道:“然后呢?”
“他们不能再回霍家村了,我,我想找一个偏僻的村落,使些银钱托人照顾他们,等咱们归来时带他们回雍城。”
“嗯,到了雍城又如何?军营可有他们容身之处?”
霍平顿了顿,面带犹豫,“雍城有慈幼堂,我想让他们去那,可我至少需要休沐半日,您能不能......”
郑东嗤笑一声:“你可知雍城的慈佑堂是何人所设?”
霍平蓦地瞪大双眼:“崔,崔氏?!”
郑东点头:“听闻那里的孤儿,每年都会挑选资质上佳者送去泾河参加试选,成者可进入崔氏主家服侍,可从未见过淘汰之人被送回啊。”
“那我该如何安置他们,他们如此年幼......”
郑东压低声音:“我倒觉得不若让他们与胡家人走罢。”
紧跟在他们身后的老爷子惊愕的张大嘴巴,这么大个事儿,都不用跟我这个家主打个商量的吗!
再说你压低声音干什么?嗓子粗的装上喇叭就是低音炮,恐怕连跟在他后面的胡大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吧。
霍平轻轻摇了摇头:“可现如今他们自身难保,如何肯带着这么多稚儿,这对他们来说都是累赘啊。”
老爷子在后面猛的点头,这话没错,他们现在自己能活着都费老鼻子劲了。
郑东稍稍抬高了音量说道:“这几日我观他们家人的行事作风,说先生仁义都嫌不够,应称之为大爱啊!”
老爷子一个趔趄,可别的,戴高帽没用,我们真养不起,再说我家人秘密太多,有外人可不方便。
郑东却突然笑道:“我与那黑山城守有些交情,如若胡家人肯收留这些孩子,我倒是可以破例给他们寻些便利......”
老爷子抓了一把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头发,闻言手下一抖,生生扯断了好几根,疼的他嘶了一声。
郑东转过身,夜色下他黝黑的脸上的白牙笑的十分明显,“先生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