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话落的瞬间，门开了。
一张清俊温润的脸出现在宋暖眼前，她愣住，“你住这儿？”
“嗯，太晚了，回去来不及，临时住一晚。”
欧阳周景的声音很低沉粗哑，与平时不一样，宋暖以为他刚睡醒，一脸歉意地提醒：“你洗手间的水是不是忘关了？”
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吵到你了？”
“嗯，房间隔音不太好。”
他点头，转身朝洗手间走去，门没关，宋暖能看到他走路姿势有些不自然。
“还有别的声音吗？”他把水龙头拧紧。
“没有。”宋暖回答，盯着他的小腿看，“你的腿看医生了吗？”
欧阳周景低头看了一眼，扯了下唇角，语调漫不经心的：“小刮伤，不严重，我自己处理过伤口了。”
小刮伤？
他走路的姿势看起来伤得并不轻。
脸色也有些红，难道是淋雨伤口感染，发烧了？
宋暖没说什么，他不说，她也识趣地咽下心底猜测，叮嘱了句‘注意身体’后，主动帮他把门关上，回去睡觉。
伤口让宋暖一夜难眠。
隔天她醒得早，邱容正好送早餐过来。
宋暖道谢，见时间还早，邱容忍不住和她聊起几句：“宋总，恕我冒昧，您和欧阳总是什么关系？”
他昨晚回去理清思绪，才想起欧阳周景提到的‘阿景’是谁。
是厉氏的厉景尘！
邱容是在其他省份被猎头挖来的，不是凉城本地人，平时也鲜少看八卦新闻，昨晚听员工说，才知道宋暖前夫是秦氏的秦禹川。
这关系复杂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他思来想去，翻来覆去，决定得敞开心扉跟宋暖谈一谈。
宋暖疑惑，但还是回答，“只是合作关系。”
短短六个字让邱容到了嘴边的话愣是问不出口。
宋暖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不然邱总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是我多想了。”
邱容识相地笑了下，转移话题，“有些文书工作以及跟村民交涉的工作需要人处理，宋总如果不着急回去，不如留下负责这些工作？”
昨晚经欧阳周景一提醒，他回去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个萝卜坑给宋暖填。
“在回去之前我可以负责。”
“那就辛苦宋总了，晚点我让人跟你交接下工作。”
文书工作对宋暖来说很简单。
倒是和村民交涉是个问题，因为昨晚的事情，村民本身已经对她颇有成见，拒绝与她交流，有的甚至连见都不见。
碰壁几家，宋暖的脚支撑不住，只好拐着杖回去。
路上遇见欧阳周景。
他在跟一个老年妇女聊天，两人坐在石头上，画面竟然还挺和谐的。
宋暖没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按下拍照的瞬间，男人似乎有所感应，蓦地转头看来，和妇人聊天时挽起的唇角还没放下，可那眼神已经变冷。
宋暖尴尬地收起手机。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风景挺好的，我想拍下来。”
看见是她，欧阳周景眸底冷意极快散去，和煦朝地笑笑，“是挺好的，今天出太阳了，过来坐坐？”
宋暖想也没想就拒绝。
欧阳周景也不强留，继续问妇人话：“您知道杜康涛现在在哪吗？”
杜康涛？
姓杜……
宋暖脚步顿住，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呀，不知道跑哪去咯，一直疯疯癫癫的，早些年还会拿棍子打人，见人就打，大家都害怕他，到村长那去闹了好久，这件事才解决。”
“解决？”
老妇人手里的活没停，絮絮叨叨地说：“上面有人保他，不让他搬走，但是没办法啊，他不走，我们怎么办？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一直有医生来给他看病，什么国外专家，都来了，但就是治不好。”
欧阳周景若有所思，“病情就一点好转都没有？”
安家的继承人里有医学博士，他对医学方面不算全无了解，精神病可以控制，就算不能治好，也是可以控制的。
更何况还是顶尖专家来面诊过，怎么可能一点好转都没有？
老妇人道：“没有，不过后来有一天他突然清醒了，把所有钱都捐给村里，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进山去了。”
“自那之后，谁都没有见过他。没人知道他是死了，还是活着。”
“没人去找吗？”欧阳周景敛眉。
“找他做什么？他自己知道离开，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平时赶又赶不走，只能躲着走，现在他良心发现自己跑了，把他找回来继续过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说是这么说着，可老妇人的眼眶却有些红。
欧阳周景抿着唇，没有说话。
一直没走的宋暖终于想起了什么。
杜康涛。
她小时候在杜凡愉的日记里看过一眼，杜凡愉写过这个名字。
像是瞬间抓到什么与母亲有关的线索，她几乎忘记脚还肿着，扔下拐杖，一瘸一拐地跑到老妇人面前，抓着她的手，眼眶猩红，“您知道杜康涛几岁吗？”
老妇人被她吓了一跳。
她犹如枯槁的树枝，皮肉分离，没什么肉，皮松松垮垮的，堆出几层的褶皱，皮肤被晒得黢黑，褶皱处又因为常年没被晒到而泛白。
总之怎么看都是营养不良、饱受生活折磨的农村老人。
眼里的惊恐让她看起来更加弱小。
“你是谁？问这个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你不是认识杜康涛吗？怎么会不知道他多大？”宋暖越说越激动，抓着老妇人的肩膀拼命晃动。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激动。
“暖暖。”欧阳周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瞬，但见宋暖没有发觉称呼的不妥，便也当什么都没发生。
拨开她攥着老妇人的手，他将她拉到身边，低声道：“你想知道什么可以回去再问我，现在问这些不合适。”
“可是她……”
宋暖指着老妇人。
她已经抱着篓子，仓皇逃走，像是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宋暖很不解。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欧阳周景把她的拐杖捡回来，搀着她，“先回去，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