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中意顿了顿:“你若不同意,那赵家就回绝了便是,二哥我看舒王妃不是不讲理之人,再说了,她今日也没有带别的人来,确实只是交换想法,就算日后两家因此结仇,今日之事传出去,她也不沾理。”
“但我要是同意了,二哥和大哥在洛京的路会走得更顺畅,对吧?”陈灵儿低头,“我同意了。”
“灵儿……”
“二哥你再多啰嗦半句,我便改变主意了。”陈灵儿不轻不得地威胁,“到时候我也跑去普世庵,给赵家招黑去。”
“你这丫头……”赵中意无奈又内疚,“是哥哥们没用,若是……”
“哥哥们怎么会没用?哥哥们若是没用,皇帝表哥在要尊柳家那位为太后的时候,又怎么会亲自到家里征求你们的意见?哥哥们争气,我身为妹妹也得跟着争气,怎么着也不能拖你们的后腿……”
等赵中意离开,陈灵儿坐在原地,嗤一声笑了出声。
贴身丫环心疼了:“若是姑娘不满意——”
“堂堂王妃亲自过来说亲,梁世子又长得一表人才,为人温雅,并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作风,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男子,我有什么不满意的?”
“官家他……”
“表哥快要大婚了,未来表嫂是个极有本事也恩怨分明之人,我还得想想日后怎么跟表嫂搞好关系呢!你说他们大婚的时候,我坐新娘子娘家人那桌会不会更好?唔,我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陈灵儿心一宽地就广,再一次出现在谢瑶华跟前的时候,已经跟谢瑶华第一次在大南关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了。
也不是一模一样,性子依旧直爽,但比一开始的时候沉稳许多。
正好莫离昨日到了府上,谢瑶华便把莫离与秀儿隆重介绍给陈灵儿认识。
陈灵儿乐于多拥有两个妹妹,此后便三天两头往谢瑶华府里跑,跑得多了,也被谢瑶华与容铮相知相爱的模样攻击得多了,她就免疫了,等到她和梁世子正式议亲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对容铮的执念,好像一下子全消散了。
她如今心里,全是对婚后生活的期待,而想起梁世子的时刻也越来越多了,在梁世子寻着机会,当众向她告白时,陈灵儿彻底放下了自己的执念。
她觉得梁世子很好,她日后定会跟梁世子好好过日子。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便是八月,秋试开始了。
这是容铮登基后的第一届科举,才子辈出,春试的时候,容铮得到了好几篇好文章。
殿试的时候,他以治国安民为题,又捞到了十几位春试时表现平平,但在治国安民上提出具体行之有效的方法的能人。
正好他登基之初便对朝堂进行了一轮清扫,此番正是用人之际,容铮于是大手一挥,将这二十几位通通都安排到了重要的部门重点培养,能力实在超绝的,容铮则是另有安排。
这位能力超绝的,是来自岭南的一位农家子,叫梁咏开,出自真正的赤贫之家。
世家子弟可能三年五年就能从地方考到洛京,他用了整整二十年。
倒不是他不够才华,而是他足够穷,赶考的盘缠一攒就是好多年,好不容易攒够了,又遇上父母去世,之后又连续守了几年的孝,孝期满了之后又重新攒盘缠,直至***才终于走到了洛京。
在容铮出的那个治国安民的题目中,他的答题方式跟别人不一样。
别人写的是锦绣文章,内附可能行得通的方法方案,他不,他列的是他在家边读书边务农时,针对如何令水稻及其他作物产量增长的尝试。
这项尝试从他十八岁成为童生之后开始,刚开始的几年产量不增反降,梁咏开写了一句“父母乡邻笑吾读书读傻了”。
到了二十五岁之后,粮食及其他作物的产量开始有所增长,但增长得并不明显。
梁咏开写“父母乡邻笑吾瞎折腾,有那体力不如成亲生个娃娃,然而吾自己都吃不饱,把娃娃生出来只能令其受饿,如此境况吾觉得不生也是一种善良,吾之想法若来父母好一顿责骂,吾书呆子之名远扬,无人敢嫁”。
三十岁到三十五,水稻作物稳定增长,但在那之后连续三年遇到雨灾,且都是快能收割的时候遭遇洪水。
梁咏开写“若有日吾成了农桑官,主管这天下粮食水利,定第一时间建个大坝,这大坝雨天可将洪水截流,分成细股流水至于淹着村居与庄稼;天旱时便可开坝放水,滋养庄稼,不至于绝收。若各地都有此工程,不出十年,大兴定能成为粮食大国,人人家里都有余粮”。
三十七岁那一年,梁咏开父母过世,本该在这一年参加秋试的他只能一边守孝一边务农。
到了四十岁,梁咏开种的水稻产量比他一开始记录时翻了一番,亩产从只有一石变成了两石。
同年,他在秋季尝试种稻,虽收成不佳,一亩只得了半石,但梁咏开很高兴。
因为他一开始只是想尝试秋季能不能种稻,他的期待值放得很低,只要能成活,他就能想办法让它结籽,如今他得半石,足以证明双季种稻是可行的。
其后几年,梁咏开一边攒盘缠一边尝试,去年他的秋稻产量达到了一石,今年春季,水稻的亩产量已达到两石。
“若双季稻栽种得以全国推广,再建上大坝,那大兴百姓,定是再无人饿肚子”!
卷子的最后,梁咏开认为,治国安民,不如说是民安国泰,何谓民安,衣食无忧也。
“学生不才,若能考取功名,定不留恋洛京之繁荣,学生愿回到家乡,愿以微末之力,继续钻研粮食增产之法,待亩产过五石之时,学生今日之答卷,才算为真正答完!”
容铮读完梁咏开的卷子,笑着看对面的女子:“瑶华,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安置这个梁咏开?他今年四十四岁了。”
“四十四岁就不用吃喝了?”
谢瑶华淡声,“四十四岁正是当打之年,且观他十数年如一日地记录粮食增减且一次次做尝试的毅力,不管你把他放到什么位置,他都能把事情做到极致。”
“我也这么认为。”容铮笑眯眯的,“我是想如他如愿,让他回家乡继续钻研让粮食增产的法子,就是不知他现在考取了功名,初衷是否会变。”
“你观察上几天,再叫过来问问就行了。”
“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