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灰真厉害。”
“辛苦灰灰了。”
“灰灰啊,这里困住你太久了,现在你自由了,该回山里去了。”
“灰灰听话,不要留恋这里,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
灰狼呜咽着不愿意,它看见老人半眯的眼睛发直的看着远处,根本没有看着它,急得又去拽他。
“灰灰乖哦,不闹。爷爷累了,要睡觉了。灰灰以后不用给爷爷带食物了,只要自己养自己就好了。”
“灰灰乖,灰灰一个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老人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细小的缝,声音越发的轻飘。
灰狼呜咽着,歪头对着林君墨祈求。
它在学人叩拜。
林晚棠瞪大眼睛,心酸心疼,跟着一起用祈求的表情看向林君墨。
林君墨伸手将林晚棠的脑袋推开,往前几步,走到老人跟前。
“李桉。”
即将闭眼的老人被这突然的换名惊回了魂。
眼珠缓慢的转动起来,然后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
人影憧憧,看不清。
人还是恍惚的。
林君墨张嘴,“李桉。\"
眼珠又在转,终于对焦完成,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开口,“不,我是邹桉。”
“你的父亲姓李,你的名字也未曾更改过。”
老人虚眯眼睛,凝视眼前的陌生人,“我当初是要改的。一开始是邹叔不同意,后来邹叔没了,他们又说我是疯子,不给我改。”
他说话条理清晰,不像是个疯子。
“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到这里来又想要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我马上就是个死人了,你没必要在这儿花费心思。”
林君墨对于老人不客气的话没有任何生气。
“那个孩子我已经安排人照顾了。”
微眯的眼睛睁大,连弯着的背都挺直起来。
这时候,他才发现旁边还有人。
居然还有个姑娘跑到这里来?
没忍住多看两眼,结果对上了林晚棠看过来的眼睛。
林晚棠眉眼弯弯,对他礼貌的笑,“原来,你就是老村长的儿子,莫家兄弟口中的桉子叔。”
“你是谁,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我叫林晚棠,我来过你们村子,还在这里吃过一次酒席。”
老人看着她,眼睛又恍惚起来。
在回忆。
之前因为紧张绷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又靠躺在坟堆上。
眼皮缓缓下垂。
“林晚棠,原来是你啊。晚开的海棠花,终于要开了。谢、谢…”
语气里有惋惜,有憧憬。
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散在了突起的山风里。
紧护着胸口米袋子的手,终于无力的滑动,垂下。
“嗷呜~!”
灰狼哭得很伤心。
几人静默站立着。
有些难受。
林君墨蹲下抚摸着灰狼,“他累了,会休息很久很久。我们给他弄一个休息的地方,免得别人来打扰他,好不好?”
“嗷~嗷呜嗷~…”
一人一狼无障碍交流起来,看着像模像样的。
林君墨回头,招呼随行的那两人,“你们去我们之前去的那个院子,看看有没有棺材。如果那个院子没有,就在村子里找找,不行就席子之类的也可以。带过来,咱们把人先葬了。”
“知道了。”
二人得了指示飞快离开,留下林晚棠一个人无所事事。
想做什么,又插不上手。
想说什么,但心里堵得难受,也说不出来。
“我,我能做些什么吗?”
“待在这儿,别把自己丢了就行。”
说话好气!
林晚棠想挠人!
但看看眼前这局面,什么气都散了。
瘪嘴蹲在灰狼的旁边,一下一下的撸狼头。
灰狼倒是在安抚下呜咽声渐小,只是依然趴在那里,没精打采的。
眼睛定定的看着老人,不愿意眨眼睛。
太阳已经在山间打转,恋恋不舍。
夕阳余晖里,二人抬了一口没有原木棺材过来。
是口新棺。
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没有上漆,落地也不重。
月亮提前上了班,但半轮残阳却在又山间坚持许久。
久到几人挖好了坑,将老人与棺木埋好,才终于晃悠悠坠落。
星月沐浴山林,温柔清冷。
但亮如白昼。
林晚棠抬头仰望星空,满眼惊羡。
“原来山里的夜晚这么亮,星空这么美!上次来都没有注意到,有些可惜。”
林君墨也仰头,“以前的星夜,的确是比现在的美。”
他拎着林晚棠胳膊,提腿开走。
“今晚先在那个院子里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出山。你们两个辛苦一下,晚上轮班守夜,明早五点半左右,咱们出山回去。这次出来的酬劳,在明晚之前会到账。”
“多谢老板,今晚我们会做好安排,老板和小老板可以放心休息。”
二人信誓旦旦,异口同声,这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就形成的。
林晚棠好奇的看着二人,对于之前看到他们从背包里掏出多功能铲子,然后熟练的挖坑的行为,记忆犹新。
这是哪里找来的员工!
平日里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们的背包里都装了些什么?
无法控制的好奇。
眼神太明显,被林君墨拍了一下后脑勺,“看什么看,快走,还是你打算睡这里?”
后背凉飕飕。
被林君墨拽着往山下走,之前的那些念头被一打岔,也都消失了。
夜风推抚后背,让林晚棠后知后觉感到害怕。
死人了。
这里死人了。
这里刚刚死了一个人。
他们刚刚挖坑埋了一个死人。
我,
我,
我跟死人在一起待了一下午?!
我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越想越怕。
越怕越想跑。
然后真的跑了起来。
林君墨被拽着,没有故意拉扯,反而顺着她,跟着她的节奏跑。
一直跑下山,跑过萩水河,看到荒废的村子,以及在月光下傲然挺立的大槐树。
跑不动了。
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月光下的大槐树,好像在发光,淡淡的,朦胧的,像是守家的人,在等待迎接归家的人。
这感觉很奇怪。
这念头也起的莫名。
一闪而逝。
林晚棠没有在意,但心就是莫名安定下来。
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