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虞接过暖炉,紧紧抱在胸前,关切地询问:“母亲找我有何贵干?”
“无他,夫人说了,今日的事亏了大小姐的鼎力相助,她想要亲自向你表示感谢呢!”
方嬷嬷的态度较之从前截然不同,满脸堆笑,极尽讨好之能事。
“大小姐,姑爷,别再在寒风中站立,小心着凉。快进屋去暖暖身子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你们呢!”
听到这话,姜怀虞不再迟疑,与白玉京一同前往郝氏的居室。
踏入屋内,郝氏并未急于与他们交谈,反而体贴备至地让他们先在炭火旁暖和身体,又示意方嬷嬷端来热腾腾的姜汤,以驱散两人身上的寒气。
待他们情绪逐渐平复,郝氏才含笑缓缓道来。
“怀虞,之前让你暂时代替姝芩主持法事,确实让你承受了不少委曲,而且今日在靖远侯夫人面前,你更是巧妙地化解了一场尴尬。”
她轻轻地打开了桌上那只精致的雕花锦盒,继续说道:“作为女子,身上自该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首饰。我注意到你平时常佩戴的那支碧玉簪子,虽然质地纯净,色泽宜人,但未免显得过于素雅。这个锦盒中,是我珍藏的一对翡翠手镯,它们是我出嫁时的陪嫁,今日我就将它们转赠给你。来,过来试试看,让我欣赏一下你佩戴它们的美态。”
郝氏亲切地向她招手。
姜怀虞目睹这对翡翠手镯的非凡气质,实不愿接受,于是温婉地拒绝道:“这礼物太过珍贵,母亲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姜父这时开口说道:“你母亲既然已经给了你,你就收下吧。记得你出嫁那天,我们并没有为你准备什么像样的嫁妆,现在这就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
靖远侯夫人离开后,郝氏特地来到书房与他商讨,这时他才明白姜家几乎要面临怎样的巨大危机。一旦姜家被发配至雁门关,恐怕一生都难以返回故土,届时再提复兴姜家、支撑门户,都将只是空谈。
而眼前的一切得以转危为安,全是仰赖这位养女。
他心中暗自惊奇,姜怀虞虽然自幼便跟随他学习,亲自指导她读书写字,但他记忆中的女儿,除了知书达礼、温顺听话外,并未显现出特别的勇气和决心。然而现在,她竟然敢于挺身而出,成为备受争议的女夫子。
就在今日,面对靖远侯夫人的责难,她也是从容不迫,有胆量直言不讳,而后又成功说服对方。
这一切的表现,甚至让这位多年为官的父亲,也不由得对她产生了几分敬意。他在心中暗暗想道,若是她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那将是多么令人骄傲的事情啊……
闻听此言,姜怀虞并未再行推脱,她缓步上前,双手伸向前方,郝氏亲自将那枚翠绿的翡翠镯子轻轻套入她细致的手腕。
那镯子如水晶般纯净透明,散发着淡淡的碧绿光彩,宛若一汪静谧的清泉,使得她那双洁白如雪的胳膊显得更加柔美光润。
郝氏的目光在镯子上流连忘返,良久之后,她忍不住赞叹道:“实在是美不胜收,怀虞,这对镯子与你相得益彰。”
这声赞叹出自肺腑,充满了真诚。
这对镯子可以说是郝氏的珍藏,姜姝芩曾经也对它情有独钟,但试戴之后,却觉得翡翠过于古板。如今看来,倒是姜姝芩缺乏那份撑起翡翠高雅气质的底蕴,而戴在姜怀虞的手上,却恰到好处,彰显出她的温婉与尊贵。
姜怀虞微笑着收回了手,盈盈一礼,“母亲赐予的恩情,女儿铭记在心。”
她轻移脚步,回到白玉京身边坐下。
姜文渊接着说道:“你所提出的条件,我已了然于胸。”
他轻叹一口气,“罢了,今日你为姜家化解了一场危机,算是弥补了这些年来姜家对你的养育之恩。那么就按照你的意思,除了婚丧嫁娶等非出席不可的重大场合,若你不想来,我们不会再强求。”
姜怀虞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感谢父亲和母亲的体谅。”
白玉京也随她一同行礼。
姜文渊挥了挥手,目光复杂地望着她道:“你已是白家之人,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无论如何,我们父女一场,我仍然希望你一切顺心如意。”
姜怀虞趁机提出,“女儿已在榆钱巷购置了一座小巧精致的庭院,我想今日便搬过去居住,恳请父亲和母亲的恩准。”
郝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刚回来不久,何时又购置了房产,我竟然一无所知?”
话音刚落,她便感到后悔。
近日来,她全心全意地关注着姜姝芩,对姜怀虞的行踪几乎一无所知。然而,得知她竟然有实力在京城购置房产,她心中还是不禁感到惊奇,难道白家真的发了横财?
姜怀虞解释道:“玉京年后要在京中备考,也需要一个宁静的居所。这个庭院是我早就留意上的,此次回来,正好将其买下,并不觉得麻烦。”
郝氏沉思片刻,然后说道:“实际上,玉京准备春闱,姜家也有许多空置的房屋,你父亲早已做了安排。你何必花费金钱另置房产,以白家的现状,这些钱应当用在刀刃上,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姜怀虞轻轻一笑,语气中透着一份淡然与自豪:“母亲,我与白家兄长及嫂夫人正携手从事一项买卖,幸得风调雨顺,略有盈余,因此家里的日子,已比往昔丰盈得多。”
“原来是这样。”
郝氏心中豁然开朗,原来白家生意蒸蒸日,难怪家中气象焕然一新,既增加了仆役,又购置了新宅。
姜文渊静静地聆听她们的对话,心中不禁再次感叹,他对这个养女的了解,实在太过浅显。
“你既已下定决心,我们作为你的父母,也不再过多干涉。但请记住,只要你还姓姜,我们就是一根藤上的瓜,共同承担喜怒哀乐。将来,如果你想回家看看,姜家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姜怀虞恭谨地鞠了一躬,“女儿铭记在心。”
话说开了,两人似乎都释然了许多。
姜怀虞再也不必担忧,不知何时会接到姜家的信函,无论大小琐事都要她亲自奔波,承受无端的委屈。
郝氏也摆脱了将养女逐出家门后,还要防备她再来打扰的烦恼。然而,她也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对姜怀虞如何苛刻,姜怀虞却始终未曾向她恳求过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