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文英笑容满面地说:“凌先生名闻遐迩,姜姐姐身为京城人士,知晓他也是理所当然。可惜的是,以我这样的平庸之资,别说拜凌先生为师,就连一睹他的真迹都难如登天。否则,我还真想购得一幅凌先生的画作,作为祖父的寿辰贺礼……”
“此话怎讲?”
姜怀虞颇为困惑,即便凌墨不与官府交往,但从民间购得他的画作,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屠文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调中带着一丝无奈,“姜姐姐或许并不清楚,凌先生的画作,无论是出售还是赠送,都仅限于他亲自挑选的有缘之人。
所谓有缘之人,首先必须对画艺有深刻的理解和独到的见解,这个门槛可是相当高的。更别提,想要在民间收购凌先生的画作,那高昂的价格简直让人望而却步。
我祖父虽然酷爱丹青,但一向节俭,若他知道我花大价钱购买画作,恐怕非但不会感到高兴,反而会严厉地责备我一顿。”
姜怀虞轻轻地低语,仿佛在品味这话中的深意:“这位凌墨,确实是一位不同寻常的奇才。”
“可不是嘛?”
屠文英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钦佩之色,“如果他不是这样独树一帜,或许也不会在年轻时就名声大噪,受到众人的狂热追捧。
虽然我未曾亲眼见过他,但耳闻之,此君容貌俊美,堪比潘安,是一位风采翩翩的玉面侠客,更兼有一手超凡脱俗的画技,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倾倒。”
姜怀虞微笑着询问:“难道,文英妹妹也对他心生仰慕?”
屠文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轻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当然不是,他再有名,终究出身江湖,我祖父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他的。
话音刚落,她便站起身来,神态严肃地说:“姜姐姐,我们在此畅谈,却忽略了学生们还在等待,我先去处理教学事宜,劳烦姜姐姐在一旁协助,若有不足之处,还望姐姐事后不吝赐教,我必定会更加精益求精,不断改进。”
姜怀虞郑重地点头,语气诚挚地说:“好,妹妹辛苦了。”
从那天起,屠文英便每天按时来到私塾,原本由姜怀虞一人承担的教学任务,她分担了一半,这不仅大大减轻了姜怀虞的负担,还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放松身心,养胎。
时间如流水般悄然流逝,便到了三月底,科举放榜的日子也即将到来。
姜怀虞一直未给白玉京写过信,起初是担心他在科举考试中分心,后来则是坚信他金榜题名,打算等放榜之后,再将这个喜讯告诉他,让他双喜临门。
在这期间,姚哲曾来探望过她一次。
姚哲已经顺利通过了岳明书院的入门考试,开始在书院深造,姜怀虞对此深感欣慰,对他鼓励有加,谆谆教诲。
而且,他的榜样,私塾中的学子们也都变得更加勤奋就连屠文英也多次赞叹,福顺镇的孩子们虽然出身平凡,却比那些出身名门的学子更有闯劲和潜力,将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
经过近两个月的筹备,招募夫子的事宜终于尘埃落定。姜怀虞心中已然敲定了理想的人选,但她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她再次踏足县城最负盛名的绣楼,聘请了两位绣艺精湛的绣娘,计划待福顺书院落成后,安排她们每隔一日为女学生们传授针黹技艺,培养她们的细工能力。
在这所私塾里,男孩子们有机会追求科举的荣耀,而女孩子们的出路则显得更为艰难。姜怀虞铭记自己当初的承诺,决心教授她们算术和女红,让她们掌握一项能够自立的技能,从而赢得他人的尊重。
即使将来她可能离开,她依然坚信,孩子们应该学到的知识,一样也不能落下。
在这忙碌的日子里,姜怀虞算了算日期,三月二十八日便是皇榜公布的时刻。她心中总有一股强烈的预感,白玉京此次一定能脱颖而出,取得骄人成绩。换句话说,不出两日,白家必将迎来喜讯。
她素来沉着冷静,尤其是在学生面前,总是喜怒不形于色。然而,在放榜这一天,她却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
屠文英眼见时机成熟,立刻带领学生们向她表示祝贺。姜怀虞虽然谦虚回应,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放学后,她和迎香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归途。
然而,刚一走出私塾,姜怀虞就感到一种莫名的异样,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迎香关切地问:“夫人,出了什么事?”
姜怀虞的目光落在街边的烧饼摊上,眉头微蹙:“你看那个打烧饼的货郎,是不是有些面生?”
迎香仔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附和:“没错,我记得之前卖烧饼的是一个老汉,现在怎么换成年轻人了?”
姜怀虞心中那股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她思索片刻,说道:“你去问问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迎香领命而去,不久后回报道:“夫人,那货郎说,之前的那个老汉是他父亲,因为身体不适,回家休养去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姜怀虞微微点头,但她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那个烧饼摊。
那个在镇上经营了十余年的老汉,大家只知道他有两个女儿,却从未听说过他有儿子。若真有其事,那他为何不在父亲身边学习烧饼技艺?
姜怀虞只是站在那里片刻,就看到他悄悄扔掉了两个烤得焦黑的烧饼,这让她更加疑窦丛生。
在细微的察觉中,姜怀虞总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仿佛有一道隐秘的目光,不时地从侧面投来,既不明显又不失存在。
“迎香,咱们加快步伐。”姜怀虞低声细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奉昀和慧依已率先踏上了归途,主仆二人疾步穿梭于石板路上,途经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摊,姜怀虞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门可罗雀的路边小茶摊,今日却意外地座无虚席,令人费解的是,那些围坐在一起的客人,虽共聚一桌,却异常静谧,仿佛在维持着一种默契的沉默。
他们只是淡淡地瞥了姜怀虞一眼,便又回归了那份沉寂。
姜怀虞内心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她紧握着迎香的手,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