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怪来找李木子的时候,基本已经是个半死妖怪了。别奇怪,妖怪也会死。
她捂着黑洞洞的胸口,看着就吓人。
李木子正在柜台后头看新收来的高古陶瓷,她其实也不大懂,只不过看得多自然有些感觉,不然其他工作她也做不了,如今做法事活不好找。
李木子抬起眼皮刮了一眼,说道:“你这伤得太重,治不了。自己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灯影怪啪得一下,远远地把一大块流霞石扔在柜台上。
“我知道你在找这个。”
李木子放下手上的活计,盯着流霞石看了一会,柜台下的手悄悄去拿藏在一侧的木剑。
灯影怪咧嘴一笑,开口道:“你不用担心,我这样子还能做什么。我知道你要流霞石,还是我在做神前灯影的时候听你师父说的。”
李木子震惊地看着她,还没有一个妖怪说见过她师父。
灯影怪见李木子放下了木剑,慢慢往屋内走,她身上还流着血,李木子有些嫌弃,扔了一把止血丸过去,
“止血的。别把我店铺弄脏了。”
吃了止血丸,灯影怪似乎缓过劲来,她坐在桌边,“你师父自己在神君前发誓,重炼流霞石,振兴你们鹿教。”
李木子想起来了,师父有段时间确实有些不着调,他成立了一个教派,名为鹿教,当时师父的想法便是行侠仗义,救济伤病中的妖怪。
据她了解,整个教派可能就师父一人,后来他们两人到了宝石山,师父在道观内外各处装上了鹿教的标志。
对,是的,标志是一个鹿头,妖怪们看到标志会上门求助,以至于现在李木子店铺门口还有个鹿头标识。
以前没什么感觉,可最近几年,经常有人进来买咖啡,这真是烦人。
李木子又思量着换成咖啡店是不是也行?古玩铺的生意确实不好做,要想一想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不行,思绪得拉回来。李木子晃晃脑袋,“你要怎么治?你被掏空了身子,心和魂魄都散了。治好也是个废人,哦,废妖。废妖比废人惨,废妖没自保能力,你还会被其他妖怪吃掉。”
灯影怪低头,脸色不明,只道:“我要报仇。”
“嗯?我们鹿教教义只治病,不接复仇生意。你找错门了。”李木子有些惋惜那一大块流霞石。
“你们可治离魂症?”灯影怪捂着胸口问道。
“治是可以治。你的魂魄明显被人故意打散,身体又被人重伤,哪怕把魂魄聚起来,你也不过多几日活头。”李木子摇摇头,灯影怪惹到什么大妖了,下这么黑的手。
“我就要几日活头,让我把事了了。”
“你有什么事儿,这么大怨气?我看在你见过我师父的面上,倒是可以让你多活些时日。不过得慢慢休养,估计能撑个百八十年。”
“但你要与其他妖争斗的话,这就不好说了。”
李木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虽说她已经见过太多死的或凄惨或悲壮的妖怪,心里有些麻木,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了灯影怪一句。
好死不如赖活,大多数妖怪都知道这个道理
灯影怪不回答,她挥了挥手,李木子看到了她所谓的未完之事。
她是神前灯影,灯都成仙了,她就成了个妖,还一直拖拖拉拉没法成型,直到一日恰好有人把神君前供花水洒在了灯影上,她就化形成妖了,而且成了一只极漂亮的妖。
画面一转,她穿着胡服,在酒肆里卖酒,来往的军汉眼睛都定在她身上,她的酒卖的自然好。
可她的心思都在对面吃茶的书生身上。
看到这里,李木子叹了口气,“古往今来,负心的书生太多了。前几日还有狐妖来抱怨,她年轻时候遇到过高中状元,抛妻弃子的穷书生。将她气得毛色都不好了。”
“几年前她又春心萌动,幻化人形在世间找乐子,结果又遇到上岸便斩意中人的穷书生。她气得吱哇乱叫,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幸好我给她介绍了一个好地方,那里有不少好看的男人,只要你花钱就行。”
李木子从盘子里拿出了根黄瓜,咬了口道,“没必要拿自己的命赌别人的心。你好好修养身体,等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带去你个好地方......”
灯影怪摇摇头,她的幻影还在继续,镜头已经到了二人洞房花烛夜。
“啧啧,你这也放给我看?不花钱能看?”李木子赶紧几口吃完了黄瓜,擦了擦手,爱情动作片啊。
红烛下,灯影怪双眸莹莹,书生迫不及待地拉下床帘。
突然书生尖叫着跑了出去,灯影怪衣衫不整地从卧室出来,喊着:“曲郎,你怎么了?你去哪儿?”
新郎倌儿却一脸惊恐地边跑边喊:“妖怪,你这个妖怪!离我远一些!”
李木子有些疑惑,“你的皮囊这么好看,他怎么看出你是个妖怪?”
灯影怪摇摇头。
李木子又说道:“你就为了这事向人家报仇过分了吧?他不愿意和妖怪成亲,这事很正常。强迫普通人和你交合才是犯了戒律......”
灯影怪忍无可忍道:“李木子,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李木子往后一仰,“灯影怪,你自己让我看你幻影,你啥时候说话了?”
灯影怪一时无语,她又挥一挥衣袖,却发现自己这会儿法力不能撑幻影之术,伤口又开始疼痛,她捂着胸口说道:“曲郎不是伤我的人。”
“我不知道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他怎么发现我是妖怪。他飞奔出去后,家里人去找他,可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我在房内枯坐一夜,想着他回来后我再和他解释。”
“可是....”灯影怪仿佛回忆起极其痛苦的往事,“我再次看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第二日一早,他的尸首在琴湖边被发现。曲郎还有个哥哥,他到官府报了案。新婚之夜,曲郎嘴里念着妖怪跑出去,不少人都见着,他的哥哥觉得是我害了曲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