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的流民一批又一批。
男女老幼,拖家带口。
看的人触目惊心。
武师们原本还喊得很是带劲,但看见那些逃荒的流民,就有些不得劲了。
敲锣大喊也都停下来了。
而且,他们这个队伍如此浩大,一早就受人瞩目。
还好还绑着群人,倒是也为他们增加了几分威慑力。
不过,逃荒的流民人数之多,他们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把路让开一二。
“怎么会如此严重啊?”玉竹她们从车窗往外看,都忍不住暗自心惊。
“这些,加上我们之前遇到过的,差不多已经是半个县的人了吧?”夏荷说道。
“是啊,姑娘明明那么早之前就已经让冬月他们带着大批的米粮到这里,怎么会一点效果都没有?”
秋华骑在马上,扭头朝这里看了一眼,问出了直击灵魂的一问。
马车里的众人都沉默了。
杜婧鸢也是一脸诧异,“薛小鱼你还派了冬月过来?难怪有一阵没看到她。你那么早就觉得这里不对劲了么?”
“商队南来北往,自然带来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薛沉鱼模棱两可的道。
她早就知道南方会有旱灾并发饥荒这件事,她的丫鬟们可以知道,可以听命行事,但是,杜婧鸢不能太清楚。
这对她,对自己都没有什么好处的。
“这倒也是,就像你之前说过的。”杜婧鸢也没有起疑。
薛沉鱼吩咐秋华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他们都是哪个乡哪个村的?”
“是。”秋华下了马,便朝着那些流民走过去了。
只见她和一对祖孙说了说,然后那个婆婆便皱着眉头劝她,别往前去了,前面没吃没喝的,要死人的。
然后又指着前前后后的人都说了什么,秋华随即神色有些凝重的点点头。
片刻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道,“北上这条路不说千里迢迢,就是出了岭南,北地已经入秋了,你们衣裳如此单薄,怕是要遭不住。”
“没事的,我们带了衣服的,家里也没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啊,就剩下两件衣裳。”
秋华还是不放心,拉住那位婆婆和她孙女儿道,“不是的,等你们这样一路向北,出不了岭南就该入冬了,入冬之后各地都会有大雪,你们这边的冬衣怕是扛不住那边的冷。”
婆婆愣了愣,浑浊的眼睛随即含了泪,朝着秋华就跪了下去。
“姑娘,我看你的衣着打扮,像是不缺吃的。我这孙女也有把子力气,要不你们就把她收下了吧,也好过跟着我去逃荒。”
秋华愣了愣,忙要把人扶起,婆婆却把她孙女儿也给拉着跪了下来。
“姑娘,您就发发善心吧,我这孙女儿叫小乔,今年十二岁了,是个能干活的,平时在家劈柴挑水、做饭下地,样样都行。”
“她也不怕苦不怕累,只要能给她一碗饭吃就行了。”
婆婆这一跪,很多前前后后的人也都围了过来。
“姑娘,要不你们把我家的小子也收了吧,他也是有个把子力气的,给碗饭吃就行。”
“看看我家的!我家丫头也是能干活的,做饭可好吃了,她挑水洗衣服劈柴做饭样样都行的!”
秋华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
眼看着秋华就被围住了,薛沉鱼那边也坐不住了,招呼着众人下了马车。
可是,薛沉鱼一行人走过来,那些人也都朝他们跪过去。
“秋华,发生什么事了?”
秋华苦着脸道,“姑娘,他们都要把孩子交给我们。”
然后就把方才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正说着,前前后后更多带着孩子的人家都围了过来。
“姑娘小心!”生怕他们会有不轨行为,玉竹连忙把薛沉鱼拉在自己身后。
秋华夏荷还有玉梅也赶紧把薛沉鱼给包围在中间。
杜鹃也是不甘示弱的,拉着杜婧鸢,生怕她被人给拽走了。
至于薛落雁,她根本就不被允许下车。
姚镖头他们也都围了过来。
看见他们这群镖师带刀带剑的,那些逃荒的村民吓得都往后仰了。
“先别紧张。”薛沉鱼轻声道,拍了拍玉梅和夏荷,让她们把中间的位置给她空出来。
她们挪了下位置,薛沉鱼主动走上前去,“诸位想把自己孩子送往好人家、求一碗饱饭的心意我都懂,但是我们商队养不起这么多人。”
“看看我们家丫头。……”
“你看看我们家小子。……”
他们争相抢后的说着。
薛沉鱼几次要开口说话,声音都被他们淹没了。
“铛——”响亮的铜锣声在一片喧嚣中脱颖而出。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敲锣的人——
杜婧鸢捏着鼓槌,朗声喊道:“你们安静!听我们的小鱼说。再吵吵,这个螺就敲在你的耳朵边上了!”
她的手劲实在是大,刚刚那锣敲的,离她近的,耳朵这会还在嗡嗡响呢。
逃荒的村民犹豫了一下,都把嘴闭上了。
薛沉鱼暗暗松了口气,冲杜婧鸢竖起大拇指。
“你们都听我说,虽然我们商队养不起这么多人,但是我认识一位粮商,他那里应该还有余粮的。”
说着,她看了玉梅一眼,玉梅冲她点了下头,小师叔那边已经在想办法调粮过来了。
“我就是倾尽所有,也要将粮食买下来。你们明后天应该就能吃上饭了。”
“真的么?能吃上饭?”
有人惊喜,就有人发出不和谐的声音:“这么说,你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不少的钱财了!”
说着,那个人突然高声一呼,“你把钱拿出来,我们自己去买米吃!”
然后原本跪着的人就冲上来了。
薛沉鱼被护着往后连退。
姚镖头在后排的,可是此时却一下就飞身过去,把人给踹飞了。
刚准备动手的人都吓傻了。
薛沉鱼皱了皱眉,语气不善的道,“我们素昧平生,我愿意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你们买粮食吃,你们却想着抢我的东西。”
带头说要抢的汉子梗着脖子道,“抢就抢了,朝廷都没人管我们死活。我凭本事吃饭有什么错?”
“不知死活!”秋华冷笑一下,手中宝剑已经出鞘。
这情势,确实说不上好。
下一刻,那个汉子脖子上又多了一把属于姚镖头的刀,“说话客气点,你这样冲上来抢东西的,就是死了也没人在意。”
“你……”
“我想帮你们,你们却要反过来抢我。”薛沉鱼冷笑了一声,指着队伍最后面的黑衣人们,“你们可以试试看,那些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通红的村民们看见商队尾巴那群人,都冷不丁倒抽了一口冷气。
薛沉鱼又看向原先还跪着磕头的村民,“你们这样哄抢,以为最后会是谁吃饱了肚子。你们是觉得那些汉子抢了东西会分给你们这些老幼妇孺?”
大家就都沉默了。
那些男人可没这么好心,而那些老幼妇孺,肯定是抢不过男人的。
最后谁饿肚子不言而喻。
“既然你们已经起了歹心,我也不怕告诉你,我这车上没有粮食,只有药材。这东西不顶饱,但可以救命。”
“你们若是不想饿死在路上,就不要继续往北走了,随我进城找你们的县官去。”
说完,薛沉鱼径自退回车上。
她不是官府的人,身边也只有商队和镖局的这十几二十个武师和镖师,他们还带着药材,不能过度招摇。
否则这么多逃荒的村民若是一拥而上,这二三十个人根本顶不住。
她必须先保证自身安全,才有机会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