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姝没说话,仍然是一言难尽地看着翠羽。
在这样的目光下,翠羽哭也哭不出来了,心底只剩下一片冰凉。
早就知道,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是难请动。
不过这也没办法。
毕竟人家身处高位,现在又已经全身而退了,没有对她的事太过上心的道理。
百潼咬唇看着温元姝,仍不愿放弃:“夫人,我知道您最好了,当初我能从那地方出来,就是靠着夫人您,后来我们能进女学,也都是靠着夫人,您就帮帮翠羽吧……”
她对翠羽是这样的态度,倒是引起了温元姝好奇:“百潼,你之前不是在销金窟的吧?”
既然不是同处一地的,那她们怎么会认识,百潼又怎么会这么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
百潼叹了口气。
“翠羽很小的时候就被接去销金窟了,胭脂巷那地方鱼龙混杂,有人薄情就有人仗义,我们虽然不同在一处,但也是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当时我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太可怜了,对她多有关照,这关系就一直持续到了今日。”
不仅是翠羽,如今百潼虽然已经从胭脂巷脱身了,但是在里头还有不少朋友,大家时不时还是要一起聚聚的。
温元姝微微颔首,这才又看向翠羽。
小小的姑娘,身上稚气都还没有完全脱去,不过那双眼睛却锐利明亮,像只小狼崽似的。
翠羽也不躲闪,更没有对她表露出丝毫抗拒,就这么大大方方让她看。
百潼也趁热打铁道:“夫人,您有没有办法能救救她啊?”
温元姝摇了摇头。
翠羽对此毫不意外。
虽然温元姝不肯帮忙,但是她自己还是要活下去的。
于是翠羽便伸出手,将那些厚重的衣裳重新披到了身上。
“跟着翠羽的那些人,是绣衣卫,”温元姝终于开了口,“本来是陆乘渊不放心这么小的姑娘,怕她在路上出什么事才叫人跟着的,没想到……”
竟闹出了这样一番乌龙。
温元姝这话一落下,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两个身着玄衣的人落在了窗边。
那二人俱是一脸无奈。
一看见他们,翠羽登时像见了鬼一样,躲到了百潼身后:“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天天跟鬼一样地跟着我!”
那二人朝着温元姝拱了拱手:“夫人。”
温元姝无奈:“你们这样回去,陆乘渊能饶得了你们吗。”
两个人跟一个小丫头,竟然还被察觉了。
那二人扯了扯嘴角,笑得命苦;“恐怕不会。”
等着他们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拉练。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了,这丫头怎么知道他们跟着她?
温元姝也好奇。
难道这小丫头是什么隐藏颇深的世外高人不成?
“才不是呢,”翠羽道,“我生来比别人更敏锐一些,隐隐有所察觉,并不能确定的。”
温元姝扯了扯嘴角。
罢了。
反正这两人是逃不了了。
“你们回去吧。”
“是。”
那二人离开以后,翠羽才将信将疑地道:“那些人……真的是保护我的?”
温元姝微微颔首。
翠羽顿时咬紧了后槽牙,又没忍住磨了两下。
早知道,她就继续往前走了!
现在可好了,兜兜转转一大圈,她又回来了!
还白白提心吊胆那么多天!
一时间,翠羽满脸后悔。
温元姝和百潼对视一眼,又道:“你原先想去什么地方?”
“岭南,”翠羽重新脱下了那一身的伪装,“听说那边好吃的多,想去看看。”
岭南乃是烟瘴之地,一般人躲都躲不及,她这目标倒是别具一格。
“那以后呢?”
“以后?”翠羽眨眨眼,“哪有以后呀,我能平安走过去就不错啦。”
她走得匆忙,带的都是金银首饰,她不太懂如何变卖,也不怎么会照顾自己,在她的预想中,情况好一点的话,她能看一眼岭南再死,要是不好的话,就死半道了呗。
不过不管死在哪,也比死在销金窟要好。
听她这么说,温元姝心里不由微微一疼。
这么小的孩子……
“给你脱籍的事儿我会托人问问,”温元姝道,“你先在京城里待着,如果顺利的话,我会着人送你去岭南。”
虽然她不太理解这丫头往岭南跑什么,不过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人。
翠羽眼睛一亮:“夫人,您说……您要给我脱籍,还要送我去岭南啊?”
温元姝微微颔首:“你救过我,这点力我自然是要出的。”
翠羽和百潼对视一眼,忍不住欢呼尖叫起来。
温元姝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底是孩子。
本来温元姝还准备吃过午饭之后,跟百潼一起在京城里转转,结果现在,计划被她全然打乱了。
毕竟百潼现在住的地方没什么防卫,万一翠羽的存在被查出来,就会给百潼等人带去麻烦,所以温元姝干脆直接把人带回家里安顿了。
陆宅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不少空着的院子,温元姝叫人收拾了一座出来,便叫翠羽住进去了。
但是翠羽有些不安心。
“夫人,我真的能在这儿住着吗,什么都不用做?”
这句话,翠羽不知道问了几遍。
温元姝如之前一样点了点头:“不用做,住着就行,不过户籍的事还没查出来之前,你不能出门,要无聊些日子了。”
翠羽深吸了口气。
如果是那种吃了睡睡了吃,不必挖空心思讨好男人的无聊日子,那她可太愿意过了。
于是,翠羽就这么暂时在陆宅住了下来。
晚上陆乘渊回来,知道翠羽在这儿住着也没有很意外。
他按了按眉心;“那两个混小子,出去净给我丢脸。”
温元姝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笑,”陆乘渊长臂一伸,便直接把人揽进了怀里,“我丢脸,你也逃不了。”
要么怎么说夫妇一体呢。
共用一张脸。
“那你可得悠着点,”温元姝顺势揽住他的脖颈,“我可是还要脸呢。”
二人也算是老夫老妻了,这个动作,温元姝做得很自然,不过陆乘渊的眼神却愈发深邃。
感受着那人的变化,温元姝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吧?”
“就是。”
陆乘渊一手便将温元姝托了起来,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夫人,有消息了。”
春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明天再说。”陆乘渊声音低沉,透着些许难耐。
春花点点头,便转身回去继续绣嫁衣了。
很明显,今天没她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