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王说这番话,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乃太祖之子,与皇帝这一支的关系最近。
但这关系说亲厚也亲厚,说遭人猜忌也最易遭人猜忌。
他原本掌京郊大营兵马,但先帝弑杀,他知机早早卸了兵权,两个儿子原在军中担任要职,也因此离开。
这忽然要给孙子结一门掌兵的勋贵……
也不是说季侯府的季大姑娘不好,确实门第家世都合适。
只是两厢比较,他还是觉得给孙子寻一门文官家的闺秀更好。
平阳王妃却不同意。
“咱们越是避讳反而越让人猜忌,反而大大方方让人没话说。”
原先平阳王是赞同这门亲的,也不知怎的就改了口。
定是那些人在背后撺掇。平阳王妃心里暗恨。
“而且三代季侯简在帝心,连先帝都对现在的季侯信任有加。他的孙女,我看就极好。不必另选他人。”
平阳王见她态度坚决,也没跟她吵,只说不必着急。
等回了书房,屁股还没坐热,侧妃方氏又让人来请。
平阳王两个侧妃,方氏最得宠。育有两子一女。
大儿子赵常德排行第二,先世子去后,都以为他会接任世子之位。平阳王也向宫中递过请封的折子,只是一直被皇上压下。
“王爷近日不怎么进后院了。”
“近日事多,皇上那边交待了些事做。”
“忙归忙,王爷也需照顾好身子,莫熬坏了,叫我们母子伤心。”
平阳王拍拍侧妃的手,面上欣慰,“你向来最懂事。”
屋内气氛和睦。
不一会,方氏就叫厨房送来王爷爱吃的菜,两人围坐桌前,吃了一顿温馨的晚膳。
“听说王妃那边为三公子的婚事头疼,看中了季侯府的大姑娘,不知何日下聘?”
“没那么快下聘。”
“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方氏细观平阳王脸色。
“倒也不是。我是想着给魁儿选一文官家结亲。”
“还是王爷所虑周到。咱们这样的人家,富贵已极,没必要再做一些让上面猜忌的事。三公子本来就跟五皇子走得近,再叫人误会,咱们和五皇子都落不着好。”
按方氏的意思,是不想赵魁结这一门亲的。
让赵魁得了助力,还有她两个儿子什么事。
平阳王心里认同她的话,轻轻点了点头。这就给了方氏一个错误的暗示,越发喋喋不休的劝阻起来。
就差说侄子房里太强,叔叔房里太弱,将来不好管束。
“……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怕乱了规矩……”
平阳王忽地扭头看她,“乱了什么规矩?”
方氏一愣,“就是将来,常德接任……”
“常德接任什么?”
平阳王目光凌厉起来。“圣上都未决定的事,你倒是先放起炮来了。”
“王爷?”
平阳王已经起身,“别以为我不知道常德、常佑和大皇子走得近。这卸了兵权,又想去摸皇权了!”
目光寒冷如刀,“若给家里招祸,本王就亲自把你们母子三人从族谱上抹了。”
“王爷!”方氏大惊失色。
平阳王却再不看她一眼,大步出了院子。
平阳王对长子留下的唯一孙子,心里也是疼爱的。
见王妃坚持要定下季安澜,倒也没多那么坚定地拒绝。不过是想多看看,也想借此试探一下上头的态度。
暗地里还是让人留意文官家适龄的女儿,也约了几个文官喝酒,暗中了解。
这日在一处戏苑听戏,就听隔间有人议论。
本不想理论,却听对方提到那位季大姑娘,便暗暗留意。
“世子夫人虽未生养她,但到底是她名义上的母亲,怎可因为一些旧怨,就派人干涉蓝家入仕呢。”
“你这是从何处听来?她一个后宅女子,如何能干涉得了吏部授官选官?”
“那你是不知道,吏部左侍郎家那位状元可不就是她原先的未婚夫吗,她开口求个情,那家本来觉得愧对于她,还不帮这个忙?”
“呀,这是真的?”
“可不是真的。听说现在蓝家不仅入不了仕,连生意都受了极大的影响。快经营不下去了。”
“难怪,我说这几次宴会,怎么玉瑛都没来。”
“这季大姑娘也是心狠,她自己被留在陪都,就恨玉瑛替她享了多年的福,这下手可一点都不留情。”
“就是。玉瑛家生意要是没起色,将来嫁妆都不一定拿得出。”
“有季侯府呢。”
“季安澜那么忌恨她,能让她从季侯府带嫁妆走?”
“蓝夫人掌家,有她什么事。”
“这你就不知道了,蓝夫人被禁足了!若季安澜再得了一门高亲,蓝夫人还不得被挤到庄子上去?”
“呀,真是可怕……”
平阳王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听着这季大姑娘和王妃描述的很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还被文状元退过婚?一介女子还干涉授官选官?
招来下人,“去跟王妃说一声,三公子的婚事不必着急。”
“是。”
坐了一会,平阳王就被人叫去。见他走了,凤阳县主和蓝玉瑛从暗处走出,对视一眼。
“没想到你还挺有心计,想到从平阳王这边下手。”
“我这也是为了给县主出口气。”
“我有什么气。”凤阳县主一脸孤傲。
“是,是小女说错话。季安澜既然让人打压我家的产业,又不让我父兄选官,我自然是不想她好过的。”
但凡能用得着的计策,她都想用一用。
“多亏了县主想帮,若我一个人,属实对付不了她。”
凤阳县主不屑一笑,“季安澜也不过是借男人的手罢了。她,能有多少能耐。”
“但她也算是找对了人。”
找赵鸬打压她家产业,又找窦邑阻她家男人入仕。一打一个着。
“你不比她差,懂得找我,又懂得利用平阳王。”
“平阳王妃和我表哥,一门心思只想聘季安澜,被她迷了眼。”
她必不让她得逞。想嫁入王府?
休想。
“那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凤阳县主想着平阳王既听到今日这些话,不说会阻拦平阳王妃的决定,起码这婚事有的拖。
时间一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毕竟夜长梦多。
今日蓝玉瑛也算替她出了口气。季安澜都跟自己丈夫没有干系了,还上门请他帮忙,别人避都来不及。
“县主知我的心意,我心悦我表哥。一些聚会,我未必能收到帖子,若县主肯帮忙,我愿听县主使唤。”
“这不过是小事。我便应了你。”凤阳县主心情大好。